天才科舉路 第205節
樂陽侯不可自抑的想到了徐韶華之前反問自己的話,可等那怒意褪去,他才覺得寒意緩緩爬了上來。 人,確實難為。 “侯爺,安王爺想要的是證人、證物,更想要的是衛家的態度,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br> 隨后,徐韶華低語幾句,樂陽侯袖中的手不由緊張的握成拳頭,心中起伏不定。 這徐郎君說的,也不過是一種可能性罷了,若是,若是安王不介意呢? 徐韶華見樂陽侯眼神閃爍,眸子微沉,表情平靜道: “我今日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信與不信,全在侯爺,告辭?!?/br> 徐韶華說罷,走的干脆利落,而樂陽侯等徐韶華走后,久久不語,可忽而,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那粒金瓜子。 方才那徐郎君所言種種,若他不是安王和右相的人,而大都督厭文喜武,徐韶華一個從清北省走出來的尋常學子,能得到那金瓜子的渠道,唯有一處! 圣上! 樂陽侯想到這里,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所以……這是圣上的意思? 可是圣上若有圣意,何須讓這么一個連官身都沒有少年來傳達? 這一刻,樂陽侯頭痛欲裂,他冷不丁看著在榻上昏睡的衛知徵,心里難得升起幾分羨慕。 有時候,不省人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 樂陽侯輾轉反側了一夜,終于在第二日晨起時定下主意,他在書房言辭懇切的寫了一封信,讓管家交給安王爺。 那封信上所言,乃是他在聽說了安王世子牽扯進霖陽學子被殺案后,他的種種著急焦慮,以及聽聞安王爺所言證物玉佩系月前佩戴,特將今年京中子弟慣用的花紋樣式、工匠習慣手法、玉材來源等等一一整理在冊。 “……吾兒因故不得前,僅能以此物助王爺一臂之力,望君莫怪,莫怪?!?/br> 樂陽侯寫完最后一筆后,深吸一口氣,立刻將其放入信封,用火漆封好,連忙丟給管家: “快些送到安王府!” “侯爺,此信很急嗎?要我特馬急行過去嗎?” 管家立刻說著,樂陽侯擺了擺手: “速去,再讓本侯看一眼,本侯就該后悔了!” 管家一時無言,隨后只悄悄將信送出了府,而樂陽侯這會兒渾身無力的靠在圈椅之中,腦中卻是想起那少年昨日的一言一行。 他一點兒也不想承認自己是被少年說服了,可是勛貴大勢已去,他早已深有體會。 到了這一步,他著實不愿意成為那少年口中為人驅使的物件。 不過是一封語焉不詳的信件,倒也不打緊。 可是想到少年說,后手還在明樂身上,樂陽侯又覺得心里極為沒底。 難難難! 做人難! 管家去了不過一個時辰便回來了,還帶來了安王送的一些貴重的禮物,只樂陽侯喜歡的碧螺春,便足足有三斤! 那樣的碧螺春,除了皇宮,怕是都落到了安王手里吧? 可樂陽侯難得看到那一匣子碧螺春時,面露苦澀,而一旁的管家更是給了他重重一擊: “侯爺,我送信去的時候,安王府正要派人過來,不過我看那人手不少,還帶的軟轎……” 管家的聲音低了下來,安王府此舉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了。 樂陽侯面色一白,整個人差點兒從圈椅上滑了下去,幸好管家及時扶住,樂陽侯這才抓住管家的手,急急問道: “安王爺看了信,如何說?” “這……安王爺只說,侯爺的心意他知道了,之后便讓我帶了那些東西回來?!?/br> 樂陽侯長長吐出一口氣,整個人仿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他忍不住喃喃道: “如此少年,他日若入朝堂,只怕要攪動風云,也不知是好是壞?” “可,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呢?” …… 樂陽侯的信件一遞,不出三日,安王便找到了那玉佩系被人偷盜的證據,蓋因那塊玉佩曾被磕過一角,可又是安王去歲送給安王世子的及冠禮。 是以,安王世子讓文思院的曾為其重新描樣雕琢,更是在文思院留有底稿。 好巧不巧,那玉佩被修補之時,正是安王世子游學泰安府之時。 試問,安王世子如何將一個正在修補玉佩贈人做信物? 于是,安王世子無罪釋放,而那位刑部給事中則被以污蔑皇親國戚為由投入大獄,只待秋后問斬。 此局,右相與安王的對決中,安王小勝一籌。 這一切,徐韶華暫且不知,不過他對這些倒是小有猜測,是以倒是沒事兒人一樣的在國子監里日日看書上課。 直到這日,衛知徵大病初醒,讓人遞了信來,竹青的jiejie找到了。 而且,巧合的是……她曾與徐韶華有過一面之緣。 她正是那日,常齊昀給徐韶華設套之時,僥幸闖入房中的女娘。 因為曾經被常齊昀破了身后,丟在百花樓任人擺布,以至于在去歲便染了臟病。 常齊昀本想要讓其自生自滅,卻沒想到她生生掙扎著活到了現在。 衛知徵的信中,不乏可惜,可他不方便行事,便將此事全權托付給徐韶華,任由徐韶華處置。 若是,能得到常齊昀的春宮圖,那最好不過,若是不行也就罷了。 總而言之,整封信滿是別扭中帶著一絲親昵,傲嬌中帶著些許柔軟,那行文讓徐韶華連看了三遍,確定是衛知徵的筆跡這才敢相信。 徐韶華捏著那封信,久久難言,支撐這那位桃紅姑娘活下來的信念,不在乎便是竹青了。 可是,姐弟二人明明都在百花樓,可卻數年之間不得相見,再見之時,卻已是另一人命盡之日。 徐韶華還是決定此事要告知竹青,且由他來定奪。 是以,等到夜色朦朧至極,徐韶華便離開了國子監,來到了竹青暫居的院子,這處避人,衛知徵為掩人耳目并未將竹青帶走。 這會兒,原本的荒院被竹青整理的極好,庭院中的雜草被他清理的干干凈凈。 就連屋子里也被收拾的十分妥當,整潔,桌子上都插著一枝嫩黃的野花。 徐韶華到的時候,竹青驚了一下,但隨后又展顏一笑: ‘你來了’ 竹青的笑意很淺,一閃即逝,眉宇間依舊帶著一層薄愁,他見徐韶華看向桌上的野花,忙又寫道: ‘jiejie喜歡’ 徐韶華一時覺得口舌有些艱澀,半晌,他才終于開口: “令姐,找到了?!?/br> 竹青聞言,先是一愣,隨后眼中迸發處讓人心驚的光,他緊緊抓住徐韶華的袖子,口中啊啊的不停,急的出了一身的汗,這才在紙上寫下歪歪扭扭的三個字: ‘帶我去’ 隨后,竹青又立刻補上兩個字: ‘求你’ 徐韶華抿了抿唇,猶豫片刻,這才將衛知徵信中的內容簡單說了一下,竹青聽完,如遭雷擊,隨后整個人癡癡的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他又哭了。 他為常齊昀畫男春宮,做盡天下男兒恥于的臟事兒。 而他的jiejie也被常齊昀害的流落花樓,做著天下女娘羞于的恥辱之事! ‘報應’ “報應” “報應” 竹青瘋了一樣的在紙上落下一個個黑字,枯筆勾連,一股絕望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竹青瘋了,他不知疲倦的寫著報應,紙不夠了,便在桌子上寫,再在地上寫,柱子上寫,就連前胸都被他狠狠寫了兩個字。 “夠了?!?/br> 徐韶華握著竹青那青筋暴起的右手,竹青渾渾噩噩,還想要掙脫,可又抵不過徐韶華的力氣。 徐韶華深吸一口氣,低低道: “我說夠了。你這樣,無法改變什么。況且,令姐已經時日無多,你不想見見她嗎?” 竹青眼中滑下一滴淚水,閃過一抹哀戚之色,他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后看著自己的衣裳,連忙取來一件干凈的。 他也不管秋水寒涼,直接取來清洗頭臉,等他穿戴一新后,看著銅盆水中的自己,張了張口,只看到黑洞洞的嗓子眼。 竹青沉默的閉上了嘴,輕輕走了出去。 ‘見jiejie’ 徐韶華看著竹青面色蒼白的模樣,他點了點頭,帶著竹青頂著夜色出了門。 桃紅被救出來后,安置在第七十六坊的一處民居之中,二人走了足足半個時辰這才到。 “就是這里了,我們進去吧?!?/br> 徐韶華說著,看向竹青,卻沒想到,竹青竟是后退一步,反應過來后,這才上前,輕輕推開了門。 這座院子不大,里頭只有一個婆子,看到徐韶華后,點了點頭: “徐郎君吧?您請進?!?/br> “深夜來此,有勞了?!?/br> 婆子搖了搖頭,只是嘆了一口氣: “不打緊,人今個救出來的時候……就剩一口氣了,也就這兩日功夫了,世子原怕您要耽擱兩日,現下倒是正好?!?/br> 婆子這話一出,竹青木楞的眼神動了動,看著徐韶華,滿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