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148節
“二弟,你看我說的可對?這院試的路,可一點兒都不太平!” 徐韶華不由無奈一笑: “大哥說的是極,此番還是大哥思慮周全!” 徐易平這時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那與徐韶華略有相似的眉眼笑起來倒是一個味道。 徐韶華見狀,也頗有些哭笑不得: “方才凌兄中了暑氣,還是先進馬車歇息吧?!?/br> “是,多謝徐兄弟?!?/br> 沒過多久,后頭的馬車追了上來,安望飛也回了自己的馬車,一行人終于在傍晚時分趕到了府城。 這一次,眾人直接熟門熟路的去了客棧,而隨著徐韶華剛一踏進客棧的大門,小二便笑意盈盈的走了過來: “徐小郎君來了?快進快進,我們東家都念了數日了!” 上次這位徐小郎君在大堂一番義言,可是為他們客棧帶來的不少的客人,東家早就想感謝一二了。 “有勞記掛,我們先訂房間吧?!?/br> 徐韶華微微一笑,小二立刻道: “您不用訂,東家讓小的給您留了一間天字號房!不過……” 小二看向徐韶華身后的眾人,眾人立刻反應過來: “我要一間天字號房!” “我要一間普通客房即可!” …… 隨后,眾人忙拖著疲憊的身體進了房間,而凌秋余卻留在原地,等眾人散去后,徐韶華這才將一張銀票塞進凌秋余的掌心,大大方方道: “凌兄,一并寫在欠條就行?!?/br> 凌秋余一愣,隨后眼眶微紅,重重的點了點頭,這才上前定了一間普通客房。 而這會兒,徐韶華回到房間后,并沒有第一時間躺在床上,而是給自己到了一杯茶水,思索著: 原來,那個讓茍延殘喘的狄人用三年時間恢復生機的凌白藏,曾是泰安府人嗎? 第81章 徐韶華抿了抿唇, 指尖無意識的點了點桌子,腦中將曾經看過的劇情一一捋了捋。 凌白藏,這個名字出現在書中的后期, 如果說小侄子這個男主彼時是天子手中的刀, 那么凌白藏便是這把刀下最難劈開石頭。 凌白藏這個名字如今聽著不聲不響,可是在多年以后,他卻憑一己之力, 讓原本饑寒交迫的狄人部落起死回生, 并被其首領奉為上賓。 而彼時, 在他的帶領下, 狄人竟真的一路士氣昂揚著占據了大周二府七縣, 這才止步。 內憂外患之下,天子只得派遣小侄子去進行和談, 然而和談并不順利, 幾次險象環生,這才知道這位凌白藏對于大周懷有深深的恨意。 大周與狄人之間的糾葛也因此持續了數年之久……即便等到最后,小侄子也沒有全然勸服凌白藏,而是因為狄人部落的首領意外而亡,狄人再度陷入征戰, 凌白藏不知所蹤, 這才結束了周狄之戰。 可是,那書中的凌白藏是個面容盡毀, 心狠手辣的叛國之人,與今日那品性純良, 不愿占人一分便宜的凌秋余截然不同。 但, 徐韶華隱隱覺得,這二人便是同一人。 徐韶華慢吞吞的喝下了茶水, 而他之所以對凌白藏施以援手,便是希望他能成功考上秀才。 屆時,凌秋余還能放著大周的秀才,舉人,乃至官員不做,去當那缺衣少食的狄人謀士? “篤篤——” 一陣敲門聲讓徐韶華回過神來,他起身開了門,隨后便看到凌秋余那有些局促不安的神情,徐韶華微微一笑: “凌兄來了,快請進?!?/br> 凌秋余點了點頭,跟著徐韶華進了屋子,剛一坐定,這便從懷里將自己寫好的欠條交給了徐韶華: “徐兄弟,這是欠條,你看一看吧?!?/br> 徐韶華點了點頭,卻只將欠條隨手揣入懷中: “欠條便不必看了,我相信凌兄的人品?!?/br> 凌秋余紅了紅臉,隨后徐韶華又問了問他之后的打算,凌秋余思索片刻,這才看著徐韶華,鼓起勇氣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現下我還是想試著去考院試,若得能中,我,我接下來也有立身之本了?!?/br> 隨后,凌秋余這才簡單的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凌秋余父母早亡,他之所以能走到現在,全靠先生垂憐。 但即使如此,他也要在閑暇之時抄書、代寫書信等積攢路費。 “若是這一次不能中,那我便只能去試試開荒了?!?/br> 凌秋余認真的說著,可是語氣間顯然已經有了院試不中的哀戚之感。 徐韶華聞言卻不由一愣: “開荒?” 大周確實允許百姓開荒,且開荒前三年田稅全免,算是朝廷鼓勵百姓自主開荒的一種方式。 可是,凌秋余一個文弱書生,如今的天氣都能把他曬中暑了,何況是開荒呢? 凌秋余對上徐韶華那有些詫異的目光,他低了低頭: “徐兄弟莫要如此看我,我做出這樣的決定前,也是有所考量的?!?/br> “凌兄不妨說來聽聽?!?/br> 徐韶華認真的看著凌秋余,凌秋余沒有從這目光中感受到一絲輕視,放下心底松了一口氣,隨后道: “以我覃陽縣為例,我此前在山上拾柴的時候發現,有一處山腳的土壤色黑而含沙,那里的野草每年都要比尋常地方的野草高三尺有余。 我曾嘗試在那塊土地上種瓜點豆,不必施以農肥,長勢也與尋常細心照看者相差無幾?!?/br> 凌秋余說到自己的心得,沒有半點兒藏私,恨不得直接竹筒倒豆子的將自己知道的倒的一干二凈。 “除此之外,我們村子里長勢最好的幾片田地的土壤雖然色澤不如山腳的黝黑,卻也只是稍稍次之,所以我想屆時我可先占據一小塊有肥地之兆的荒地,三年之內應可站穩腳跟。 其次,我發現這種植的作物也應當有所選擇,比如稻谷若是年復一年耕種,產量會逐年降低。 而若是一年稻谷一年豆子則不會如此,這些我偶然在書店中的一本農書上看到過,雖不知其原因,可鄉間之例,比比皆是?!?/br> 凌秋余說起開荒,并不是一時興起,顯然他也是一個不喜歡孤注一擲的人,而徐韶華聽到這里,只是含笑道: “凌兄體察入微,讓人佩服。不過,我以為,以凌兄之才華,定能得中,他日若是凌兄將自己的發現告知天下百姓,這才是一件名留青史的大好事?!?/br> 農書古便有之,可真真正正能被傳揚開來的,卻少之又少,可若是有人以官身來推廣,那便有所不同了。 “名留青史?不不不,這種小事兒我哪里當得起?” 凌秋余連連擺手,聲若蚊吶: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罷了?!?/br> “凌兄莫要妄自菲薄,農為國之本,若無農耕,則天下無食,天下無食,則國必亂之。 凌兄之見,天下幾人有?否則我大周如今應是戶戶有余糧,家家吃筵席了?!?/br> 徐韶華的話簡單平實,可是卻讓凌秋余的心不由一顫,這才攥緊了膝蓋上的布料,直至攥得皺巴巴,這才低聲道: “農事本微賤,大人坐青云,豈聞凡人苦?” 徐韶華聽了凌秋余這話,只是微微一笑,隨后為他斟了一碗茶水,這才不疾不徐道: “那凌兄可知此屆我等府試考題為何?” 凌秋余有些茫然的看向徐韶華: “難,難不成還與此前試題有所不同?” “是大大的不同。此番府試,我等考校的一部分題目乃是律法、數理之類的偏門題目?!?/br> 徐韶華這話一出,凌秋余面色微微一變: “若是如此,那我……只怕更難考上了!” 徐韶華只搖了搖頭: “凌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凌兄以為這樣的題目意味著什么?” 凌秋余仔細思索,片刻后他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莫不是如今取士之法有所調整?” 徐韶華知道凌秋余不是個愚鈍的,當下只是微微一笑: “凌兄所言極是,所以我才說,以凌兄之才,此次院試定有一番際遇??梢哉f,如今的科舉已經并不之單單考驗我等學子的四書五經了。 從我瑞陽縣社學設立之初的擇生試開始,便有以農事入題的征兆,直到現在倒是可以稱得上一句水到渠成。 可凌兄不妨再想想,這樣的本事,這樣的魄力,短短一年便促成此事之人……他想要的是什么?” 凌秋余聽到這里,呼吸一滯,隨后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徐韶華,徐韶華只是含笑看著凌秋余,不語。 不管凌秋余是覃陽縣的府案首,還是書里的凌白藏,只憑他這么多年煢煢孑立,卻依舊懷有一顆萬難不移的堅韌之心,徐韶華便愿意在這一刻拉他一把。 “我,我……” 凌秋余不知該如何說,徐韶華只是站起來,拍了拍凌秋余的肩膀: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凌兄所言,我受益匪淺,這些便當是我聽凌兄一言的報酬吧?!?/br> 徐韶華說完,從懷里掏出那欠條,用火石將起點燃,凌秋余慌忙要站起來,徐韶華卻按住凌秋余身子,認真道: “凌兄,好好去考吧。是成是敗,盡力便是?!?/br> 凌秋余坐在原地,看著方才他做了不知多少思想斗爭,連落榜后可能遇到的困境都一一考慮到的欠條就這樣在自己眼前化為灰燼。 與此同時,窗外吹進來一陣清風,那黑色的灰燼如同黑蝶般四散,卻帶著自由的味道。 “徐兄弟,事情不能這么算,我……” “凌兄不必多言,我意已決。若是凌兄還要記掛此事,那便請凌兄將這份情,他日可報于我大周百姓便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