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101節
“這些人也太過分了,他們便不怕在座之人有瑞陽縣的學子嗎?” 下一刻,隔壁學子卻直接捏著酒杯轉過身來,笑著道: “瑞陽縣是十三縣中最窮之縣,他們的學子總是要等到最后關頭才跟逃難一樣過來呢,咱們今日只管暢所欲言即是……” 那學子說著,看到徐韶華的面容,眼中不由閃過一抹驚艷之色,口中直接道: “況且,瑞陽縣那等地方出來的人都畏畏縮縮,不成氣候,這人啊,有時候只看衣著打扮便能看出身份。就像這位同窗,一看便是府城之人!” 那學子看著徐韶華,笑瞇瞇道。 第58章 那學子這話一出, 安望飛一時面色古怪,隨后徐韶華緩緩抬眼: “這位同窗有禮了。不才,正是瑞陽縣人?!?/br> 徐韶華此言雖淡, 可是卻如同一滴水濺進了油鍋里, 一下子讓整個客棧大堂都炸了。 其中便屬方才搭話的學子最為尷尬,他這會兒直接開扇掩面,只干巴巴道: “是, 是我冒昧?!?/br> “你方才所為豈是區區冒昧可以掩蓋的!還是讀書人, 一個個竟如那些長舌婦人一般!” 安望飛率先怒斥出聲, 隨后也有學子緩過勁兒來, 喝道: “口出妄言!我們若是長舌婦人, 那你瑞陽縣人也不過是一群野蠻人罷了!” “野蠻人?方才那位學子指著我們案首還當是是府城中人呢!” 劉銘一臉譏誚的看著眾人,這一次來此的只有他們十一人, 胡文錦等人并未下來, 是以此刻滿堂只有他們七名瑞陽學子。 但即使如此,他們也未曾露怯,迎著那些學子或憤怒,或厭惡的目光坐在堂中。 “荒唐!唐同窗一時失言罷了!當初若非是你瑞陽縣之人太過粗蠻,何至于其余十二縣為你們數十年不得社學?!” “就是就是!若不是你們瑞陽縣, 何至于泰安府越來越貧困?其他府城每年有多少學子考中為官, 為自己家鄉謀福祉,可我們泰安府呢?” 諸縣學子直接拍案而起, 氣的臉紅脖子粗,嘴里不帶一個臟字可卻將瑞陽縣貶的一文不值。 而瑞陽學子們聽了這話紛紛咬牙切齒, 但哪怕是偶爾的爭辯也都被壓了下來。 爭執間, 不知是何人摔了杯子,場上這才為之一靜。 可縱使如此, 瑞陽學子勢單力薄,卻仍與其他諸縣學子劍拔弩張,一時客棧大堂的火藥味兒極濃。 而這時,客棧掌柜也終于露面了。 每逢科舉,諸府城便會有客棧掌柜牽頭舉辦聚會、文會等的慣例,一但他日有學子高中,便能沾的一二喜氣,提高客棧聲名,對于客棧也頗有好處。 此前這樣的聚會并不少,可卻一直都沒有這樣的亂子,這會兒掌柜賠笑走出: “客官們消消氣,消消氣!氣是一把劍,傷人又傷己,客官們都是讀書人,有什么話咱們且坐下來好好說?!?/br> 雖然已經立夏,可是天氣并不炎熱,但掌柜的還是不由得用帕子不住的擦著腦門上的汗。 他開客棧這么多年,還不曾看到這群讀書人一起打嘴仗的一幕呢,這還只是待考的學子,也不知朝上要面對文武百官一起唇槍舌劍的圣上又得是什么滋味? 掌柜到底是本次聚會的組織人,那唐學子看到掌柜后,面色稍霽,放下掩面的扇子道: “掌柜有所不知,今年……瑞陽學子提前來了?!?/br> 唐學子說完這話,便重新掩面,實在是他方才一句話沒有說對,此刻有些無顏見人。 “哼!提前來又如何?知府大人可不會為誰提前來應考便高能看一眼! 況且,在座諸位之所以對他瑞陽學子不滿,乃是情有可原,就因為當初他們瑞陽縣的野蠻不化,最起碼毀了其余諸縣一半的讀書人!” 掌柜尋聲看去,那學子他也認識,正是本次覃陽縣案首容真,覃陽縣乃是泰安十三縣中的富縣,而這位容案首卻是里面最貧困普通的農戶之家中走出來的。 可偏偏在他考取案首的這一屆,上頭終于為覃陽縣建了社學,讓他曾經吃的那些苦頭都仿佛是一個笑話。 掌柜聽了容真這話,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支支吾吾: “這,這……” 而其他學子隨著容真這話一出,也不由氣憤填膺道: “不錯!我家中只有寡母,我娘為了供我讀書給人浣洗衣服,十指裂口遍布,每逢冬日稍一用力便鮮血直流!” “新社學我們都看過了!它很好,它太好了!可是我們本可以更早的擁有!” “要不是瑞陽縣,要不是瑞陽縣,我們豈會這么艱難的走到這一步?!” “束脩,書本,筆墨紙硯,一樣一樣榨干了我們父母的血rou,才有今日的我們,可我們本不必如此!” 這世間最大的遺憾,便是我本可以。 而也因此,他們無法責怪朝廷撤回社學,只能將一腔怒火發泄在罪魁禍首的瑞陽縣上。 掌柜何曾見過這一幕,這會兒整個人不由得后退兩步,這些讀書人的氣勢實在可怕,他連忙使眼色給小二,讓他去報官。 可小二這會兒看熱鬧看的正起勁兒,哪怕掌柜的使眼色使得眼睛抽筋兒都不曾注意到。 正在這時,掌柜只覺得肩膀被人碰了碰,他回身看去,便不由得屏住呼吸。 這是誰家少年郎,如此盛世之姿,世間無二! “方才我聽諸君之言,對瑞陽縣頗有怨懟,那不知諸君可能聽我一言?” 徐韶華歉意的沖著掌柜笑了笑,隨后用了些內力,讓聲音在整座大堂響起。 少年的聲音輕而和緩,如春雨綿綿,讓眾人只覺得耳旁一清。 可是,若是他們不曾記錯,這少年也是出身于他們所厭惡的瑞陽縣。 “你有什么話說?不過詭辯罷了!” 容真冷冷的看著徐韶華,他與唐清交好,可方才唐清隨意一言便因為這少年栽了跟頭,他一時也對其反感不已。 “你!” 安望飛眼中不由得閃過一抹怒氣,他本以為這次聚會能與其余諸縣學子以文會友,沒想到他們的聚會竟是對瑞陽學子的排擠。 如今竟然還對華弟大放厥詞! “我竟不知閣下竟有未卜先知之能,還未聽過便知我所言乃是詭辯了?!?/br> 徐韶華面上閃過一絲驚訝,容真不由得冷哼一聲: “哼!你要說便說,你們瑞陽縣所犯之錯本就罪大惡極,我倒要瞧瞧你如何辯駁!” 徐韶華聞言輕笑一聲,抬眸看向眾人: “諸君既是要聽,便不妨且都坐下來吧,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爭辯未免有失風度?!?/br> 徐韶華頓了頓,眸子蘊起點點笑意: “也免得讓路人都要以為諸君這些讀書人都要是些蠻化不堪的野蠻人了?!?/br> 徐韶華這話一出,容真下意識便要一拍桌案,可是對上少年含笑的眉眼,再一看外面路人探究的眼神,他還是咬了咬牙,坐了下來。 容真這一坐,唐清也緩緩坐了下來,不過他還是下意識的換了位置,不愿意與徐韶華靠的太近。 而容真和唐清本就是眾學子之首,他們這一坐,其余學子也紛紛坐了下來。 徐韶華隨后看向安望飛等人,他們亦是直接落座,不過因為方才的一場爭端,這會兒六人身邊形成了一大片真空區,兩方將界限劃得十分分明。 場上一時頗為安靜,讓一旁的掌柜都不由得納罕不已,明明只是個尚還青澀的少年,竟也有穩定四方的本事? 待眾人坐定之后,徐韶華這才緩緩開口: “在回應諸君對我瑞陽縣之言前,我有一問,敢問諸君可知社學于何時出現?” 徐韶華這話一出,眾人雖是一愣,可他們雖說平日只需要學習四書五經,但對于國家大事也是略有涉獵。 很快,人群中便有人出了聲,徐韶華抬眼看去,正是放下扇子的唐清: “社學乃是太祖帝,也就是先帝時期所設,設于乾元九年。彼時,五十為一社,先帝為其取名社學,聽說乃是因先帝愿景我大周子民皆能因社學而開智。 而第一座社學便設于晏南省懷安府光平縣內,如今隨著時移日變,光平縣內的社學已經頗有聲名……據我所知,便是我泰安府中,亦有慕名而去之人?!?/br> 唐清向來喜讀史書,且對此多有鉆研,這會兒不由得侃侃而談。社學雖是社學,可卻難保不會有些關系戶,比如胡氏兄弟等人。 而徐韶華聽了唐清的話,微微一笑: “不錯,是乾元九年,而光平社學成立后一年,新社學才在我大周各地遍地開花,我且再問諸君,諸君可知彼時我大周有社學幾所?” 徐韶華這話一時無人可以答出,容真不由皺眉道: “你到底想說什么,直說便是,這般拐彎抹角作甚?” 徐韶華聞言,不由嘆息一聲: “據我所知,次年朝廷于我大周設立的社學共計五十座,時至今日……才終于有六百二十一座,不對,加上如今的十二座,為六百三十三座?!?/br> 徐韶華這話一出,眾人不由愕然。 六百三十三座,聽起來很多,可是大周只如瑞陽縣這樣的小縣城便有五百余座。 可一座縣城內又豈能只有一座社學,那社學也不會名副其實。 徐韶華卻并未因為眾人的驚訝而停下,反而看著眾人緩緩道: “諸君可知乾元十年又曾發生過什么?” 唐清回過神,下意識道: “是赫沙之戰?!?/br> 赫赫一族長與北地,其族人皆驍勇善戰,且土地肥沃,草地豐饒,有最強壯的牛羊和馬匹,精良的鐵礦。 但即使如此,赫赫一族卻仍舊覬覦物產更加富饒的大周,屢次進犯,而在乾元十年,赫赫一族更是與河西省巡撫勾結,導致大周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十一座城池! 但最慘無人道的,便是赫赫一族直接對當地百姓下了屠殺令,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甚至對與其他固守的城池露出了貪婪的目光。 先帝大怒不已,不顧群臣勸阻,御駕親征,并在河西省平沙府爆發了大周有史以來最長時間的一場戰役,足足持續了半年之久,這才終于將赫赫趕出大周! 唐清一字一句的解釋著,有些學子聽到這里依舊有些茫然: “那又如何?那是河西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