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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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姝妤在起床和請假養病兩個選項之間艱難抉擇。 她試著撐起上身,卻連動一動都要吸氣提力,費勁翻了兩次身之后,身體明顯傳來電量不足的疲軟感,她索性往床上一癱,放棄了掙扎。 發情期第三天,正是最虛弱的時候,再加上低燒……應該是低燒,謝姝妤覺得自己應該還沒脆弱到淋點冷水就高燒的地步。不過下床上學這種勞累的體力活顯然是沒指望了。 門外那畜生又敲了一遍門。 “謝姝妤?醒了嗎?”謝翎之的聲音多了些狐疑和憂慮。 謝姝妤也不知道他在矜持些什么,以往明明都是直接推門進來的,偏生這次矜持,還要勞煩她拖著病軀開口說話。 “我不……咳……”嗓子干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謝姝妤擰眉低咳兩聲,深吸一口氣:“我不舒服,今天不去學校了,你先走吧?!?/br> 門口靜了一息,隨后,謝翎之扭開把手,走了進來。 謝姝妤勉強掀起眼皮,跟他對望。 不到六點,天還未亮,今天約莫是個陰天,透過窗簾的暗淡光線灰蒙蒙如霧霾,客廳明亮的白熾燈光從謝翎之背后斜落,將他的面容半晦在陰影中。 謝翎之的臉色不大好看。 清俊依舊,只是眉宇間纏著絲絲散不去的沉郁。那股沉郁頗為復雜,貌似不單單是因為她的身體狀況。 還摻雜著點別的什么情愫,不清不楚的情愫。 ——是從昨晚延續到現在的悶氣,還是對于她生病的愧疚?……又好像都不是,是某些更復雜的…… 謝姝妤尚未辨別清楚,謝翎之忽地俯下身,掌心覆上她額頭。 肌膚相接的剎那,謝姝妤呼吸一滯。 他的手很溫暖。相較于平常來說,溫暖得甚至有些涼意?!獩鲆??她果然是發燒了。謝姝妤呆呆地想。那寬厚的微涼滲入皮膚下細密的神經,少許緩解了頭腦昏熱。然而不到一秒,又飄然離去。 “有點燙,我拿體溫計給你量量?!敝x翎之留下這句話,轉身去客廳拿體溫計。 謝姝妤目光怔愣。 他怎么對她這么冷漠?為什么不抱抱她,問她感覺怎么樣,為什么會發燒,有沒有哪里難受? 是因為昨晚的事,謝翎之還在生她的氣?……他真的不想管她了? 一想到他昨晚說的那句話,謝姝妤頓時心臟一陣絞痛,呼吸變得困難而艱澀,她痛苦地捂住臉,淚水順著鬢邊淌落,“哥哥……!”她沙啞無助地喊,“哥哥,回來……” 謝翎之立即趕了回來,“怎么了?” 謝姝妤分開指縫看他,隔著一層水霧也能清晰見到他臉上的緊張,她得到了慰藉,得寸進尺地伸出手:“抱我?!?/br> 謝翎之沒有馬上動作。 他撇開眼,不跟她對視,垂在身側的手攥緊,眼里有顯而易見的糾結。 謝姝妤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遲疑的模樣。 片刻,她抽噎一聲,緩緩收回手。 “你討厭我?!彼吐暤剜?,耷拉著耳朵,縮進被子,轉身背對他,“不抱算了,你走吧,不用管我?!?/br> “……” 被子鼓出一個圓滾滾的山包,山包外還露著一條長長的貓尾巴,沒精打采地彎成小溪狀,連帶毛發也軟趴趴的。 謝翎之無奈看了她一會,躁悶地抓了抓頭發,嘆出口氣,掀被上床,從背后抱住她。 “對不起?!彼f。 謝姝妤嗆道:“你有什么可對不起的?是我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br> 她硬氣地說完這句話,然后嗓子很沒出息地哽咽了下,讓她顏面盡失。 謝翎之無聲嘆息,往下挪了挪,張口咬住她后頸,灌入信息素。 “唔……”謝姝妤微微瑟縮,舒服得失神了幾秒,繼而又手腳并用地掙扎:“走開,我不用你……不是說不管我了嗎?我去找別人去……” 謝翎之單手環住她,把她牢牢制住,聲音帶了戾氣:“你敢找別人,我就真不管你了!” 謝姝妤陡地靜下來。 謝翎之以為她乖了,重新將利齒抵上她的腺體,繼續釋放安撫性的信息素。 “我昨晚做噩夢了?!敝x姝妤忽然說。 謝翎之含糊不清地問:“夢到什么了?” “夢到張叔叔和張婷婷了?!?/br> 謝翎之驀地一頓,眉眼壓緊,露出一個極度厭嫌的表情。 “我夢見張婷婷把我推下樓梯,還夢見咱們和mama一起在特百惠生活的時候……其他的就記不清了?!眽粜讶邕^往云煙,謝姝妤恍惚著,兀自說:“那時候咱們還叫伊戈爾和波琳娜?!?/br> 謝翎之突然坐起身,說:“我去給你買早餐,你想吃什么?” 謝翎之一點也不想回憶那段時光,說句夸張的,他恨不得把那些日子從記憶乃至人生中抹除。 謝姝妤沒回答他的問題,她蜷縮在被子里,低低道:“……我想要伊戈爾回來?!?/br> 謝翎之滯住,回眸:“什么?” “我想要伊戈爾回來?!敝x姝妤帶著哭腔,拔高了音量:“伊戈爾才不會說他不管我,他也不會讓我發燒,不會不抱我……我要伊戈爾,我不要你!” 謝姝妤埋在被子下壓抑地哭,她多希望伊戈爾一成不變地陪在她身邊,雖然他孤僻少言,但是他只會陪伴她,不會去找別人,更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更別說是擁抱這種對他們而言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伊戈爾是伊戈爾,謝翎之是謝翎之,自從他從額爾古納搬回濱江后,他們就變成了兩個人,兩個不一樣的人。 “伊戈魯什卡……”宛如懷念故人一般,謝姝妤悲傷地呢喃這個名字。 謝翎之站在她身后,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他知道謝姝妤在這段時期會變得格外脆弱,容易胡思亂想多愁善感,可她這回未免多愁善感過了頭。 要伊戈爾不要他? ……他就是伊戈爾!這世上難道還有別的她認識的伊戈爾嗎? 謝翎之非常清楚自己不該跟這個時期的謝姝妤一般計較,然而心里還是控制不住地冒出陰郁的惱意,甚至于雙手都氣得發顫:“你在胡說什么?伊戈爾不就是我?我現在就站在這里?!?/br> “你才不是……”謝姝妤轉過身,雙眼哭得紅紅的,失望落寞地看向他,“你才不是伊戈爾,你變了?!?/br> 如同被戳中了心底最不愿觸碰的傷疤,謝翎之下頜緊繃,胸膛劇烈起伏。幾度深呼吸后,他拎起書包,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臥室,一分鐘后又端著杯熱水和一板布洛芬回來,放到床頭柜上,嗓音強壓著不悅:“一會我給你買早餐,等吃完早餐再吃藥?!埣俚任胰W校了替你跟你班主任說一下,你好好休息,中午我再回來看你?!?/br> 說罷,他沒再多看謝姝妤一眼,飛快走出家門。 聽著客廳傳來的防盜門關合響動,謝姝妤咬著唇,輕輕縮了縮。 ——果然,謝翎之也知道他變了,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 那天,她被張婷婷推下樓梯后就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了。因為是冬天,穿得很厚,身上又背了個書包,所以傷得還不算太重:輕微腦震蕩,左小臂骨折,加全身多處骨裂。打著石膏的她像木乃伊一樣躺在床上,連動一動都困難。 不過再多的疼痛在那時都不重要,因為她一轉頭,就見到了謝翎之。 謝翎之頹然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眼睛紅得可怕,像是哭的,更像是氣的。謝姝妤從沒見過他那么失魂落魄的樣子。 發現她醒了,謝翎之立馬湊到她身邊,想抱她又不敢,怕弄疼她,只得將手墊在她那只扎著吊瓶的冰涼的手下面,激動地喊:“波留莎!你醒了!”他眼眶泛起點點淚光,第一次不加掩飾地在她面前落淚。 他又喚回了她最初的小名,應該是這半年來都待在額爾古納的緣故。 這個稱呼讓謝姝妤心間一暖,仿佛又回到了過去,回到他們最無憂無慮的那段時光。她微微挪動指尖,摩挲謝翎之暖熱的掌心,嗓音輕若蚊吶:“哥哥……伊戈魯什卡……我好想你?!?/br> 謝翎之流著淚,將額頭抵上她的額頭,低聲道:“我也想你,波留莎,每一天、每一分一秒都在想你?!?/br> 他灼熱的淚水順著鼻尖淌至謝姝妤的臉頰,和她的淚融在一起,相依著滑落。謝姝妤勉力昂起頭,鼻尖在他側臉輕蹭,委屈地說:“我感覺我們分開了一百年?!?/br> “我們以后再也不會分開,我不會再離開你?!敝x翎之口吻堅定,“哥哥以后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br> “你發誓?!?/br> “我發誓,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br> 那天之后,謝翎之就回到了濱江。謝姝妤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說服了爺爺奶奶,反正爺爺奶奶也搬到了這里,在她和謝翎之原先上的那個小學所在學區買了個偏僻便宜的小房子住。 當然,他們兩個搬到這里的原因更可能是,mama無力多照顧謝翎之一個,謝翎之也不想再和她住在一起。 謝姝妤在醫院醒來的第二天,張叔叔帶著張婷婷過來看望她。性情平和的張叔叔難得大發雷霆,當著她的面給了張婷婷一巴掌,并狠狠訓斥了張婷婷一頓。而素來張揚跋扈的張婷婷則慘白著一張小臉,低著頭,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也是,張婷婷那時也不過才九歲,鬧出了這種事,怕是也被嚇壞了。 mama也因此跟張叔叔離了婚。兩個孩子都是他們各自的心頭rou,孩子之間出現這么惡劣的事情,他們誰也沒法裝模作樣地粉飾太平。 離婚手續辦完之后,mama就收拾好行李,帶她離開了張叔叔家,也離開那所她剛轉入半年、也被孤立了半年的小學,回到原先的市轄區,租了個房子住。 謝姝妤由此得以跟謝翎之重新上同一所學校。 她回到了熟悉的環境,也回到熟識的朋友身邊,她覺得自己又恢復了從前的開朗,然而朋友們偶爾還是會說:她好像變了,變得比以前內向靦腆了。 謝姝妤并不否認他們的看法。 只是與此同時,她發現,謝翎之好像也變了。 他變得比以前外向活躍了許多。 謝翎之,或者說伊戈爾,從前一貫只喜歡自己獨處,以及跟她在一起玩耍,即使有時他們兩個一起下樓活動,被其他小朋友拉著一同玩游戲時,他也是要么拒絕,要么玩也玩得不情不愿,滿臉冷漠。 但他現在不一樣了。他能夠輕松和所有人打交道,每天都以熱情洋溢的笑容面對他人,不管是團體游戲還是班內職責,任何事情、任何人際關系他都能處理得完美無缺。 謝姝妤不明白他是怎么完成這樣的轉變的。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她似乎總會從謝翎之身上看出一種矛盾感—— 他明明看起來極度沉迷人際交往,可有那么幾個瞬間,謝姝妤莫名感覺,謝翎之其實一點也不想跟別人來往。他骨子里好像仍存著一面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屏障。 這一點隨著年齡增長越發變本加厲,最鮮明的表現就在于,謝翎之交際關系中漸漸格外突出的一種情誼: 愛情。 來自異性對他的愛,抑或說是朦朧青澀的好感。 謝翎之顯見地上癮于被這類感情包圍的感覺,譬如籃球場邊圍觀歡呼的異性,手機里永不停歇的好友申請和新增的聊天記錄,座位上從不間斷的精致情書和禮物…… 但他也從沒接受任何人的示好,往往在他們試圖前跨一步之時,就毫不留情地切斷聯系。 究竟是為什么呢? 謝姝妤如今也搞不懂他了。 他不再像伊戈爾一樣,能夠對她坦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