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沒事，”六皇子說道，“是老五教給我的，信件時常檢查，看看印章和筆跡什么的準不準?！?/br>
    蘭嬪：“他倒慣常細心?！?/br>
    也忠心，這么多年了，一直在朝堂上支持小六，替他們辦了不少事。

    六皇子檢查完信件沒問題后，沉思道：“娘，這是不是不太好？”

    用自己國家的半廢品，重新加工后，冒充別國兵器販子，賺自己國家的錢。

    “昨天上朝的時候，戶部尚書林大人還在和父皇哭國庫空虛呢?！?/br>
    蘭嬪：“他哪次不哭窮？”她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六皇子的腦門，“在國庫里有什么用，你能用得著？還得攥在自己手里啊?！?/br>
    再說了，等以后她家小六登基，在哪里不都是一樣。

    六皇子想了想：“表哥那邊不會被發現吧?！?/br>
    “不會，你外祖家辦事穩妥?！?/br>
    “也行，”六皇子將這封信揣懷里，“不過，我還得回去問問老五，穩妥些吧?！?/br>
    他可不是那個曾經一拍腦袋就決定干什么的六皇子了，他成長了，懂得了商量。

    蘭嬪頷首：“還是少說些，別讓他參與太多，省的他也想來分一杯羹?！?/br>
    -

    又過幾日。

    北疆。

    邊境。

    曲渡邊也收到了來自鎮南關的戰報。

    “鎮南關的邊境線往后退了六十里，退到峽谷關，勝了兩場。依仗地勢，應該會阻攔南寧軍隊一段時間?！毕母瓣柕?。

    兩人沒心思做別的了，站在營帳內，面前擺著兩塊大型沙盤。

    一塊是北疆的，一塊是鎮南關的。

    兩處戰爭同時爆發，另一邊戰爭的結果，跟他們這邊息息相關。

    曲渡邊：“這才幾天，就打到了峽谷關，依靠地勢才取勝，恰恰說明，南寧的軍隊不好打?！?/br>
    夏赴陽嘆息：“八年前與南寧的那一戰，是我父親去了鎮南關，也是那一戰，他封了侯。他回來后跟我說過，鎮南關分權分的太厲害，要是沒有一個人統帥起來，對陣南寧，實力太分散了?！?/br>
    畢竟三位將軍地位一樣，如果彼此不能完全相信，互相配合，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就容易吃敗仗。

    “別看我父親和徐侯兩個也是分權，但他們兩個是彼此相信的，側重點不同，而且實際是兵權兩分，監察處沒有實權?！?/br>
    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

    道理自古如此。

    曲渡邊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老登分權搞的實在是太臭……”

    不可否認，老登在某方面確實是個好皇帝，但過度分權是和他種在骨子里的疑心黏連在一起的，切割不掉的特質。

    夏赴陽假裝沒聽見那兩個不自覺說出來的字。

    夏赴陽：“領兵的是禹若，先前他在大周當質子的時候，都沒看出來他有這份能力?！币皇且驗樗赣H是北疆人，恐怕早就坐上了南寧的儲君之位。

    曲渡邊凝重：“不管領兵的是誰，鎮南關都不能再退了?！?/br>
    若連峽谷關都沒能守住，后面就更難攔住。

    然而就在他倆恨不得飛到鎮南關出戰，四面八方天地尊神都暗暗拜托了個遍，祈禱南寧倒霉的第二天。

    峽谷關瀕臨失守。

    ……

    大周。

    徐府。

    徐停鳳微微嘆了口氣。

    凝望北疆的視線收回，落在了院內亭亭修竹上。

    他困在這院中十余載。

    還是到了走出去的這一天。

    徐停鳳沒有換衣裳，就穿著平時愛穿的青衫，像是出門買菜。

    小廝站在門口，“少爺，你這次還回來嗎？”

    徐停鳳沒回頭：“就別留飯了?！?/br>
    小廝看著他的背影，拱手，深深彎腰。

    -

    紫宸殿門口的太監宮女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特殊的人來見陛下。

    一身青衫，并非官身，也非權貴，自稱草民。

    余公公捧著一塊殘缺的令牌進去后沒多久，陛下就召見了他。

    紫宸殿內。

    徐停鳳跪坐在崇昭帝面前，頭微微低垂。

    兩人在下棋。

    崇昭帝：“這么許多年不見，你跟以前變化太大了，朕差點沒認出你?！?/br>
    徐停鳳笑了笑：“年輕時太張狂，陛下見笑?！?/br>
    崇昭帝：“腿好了？”

    徐停鳳：“醫治十余載，前些年，碰到了機緣，一個月前才恢復的差不多了?！?/br>
    這盤棋只是談話的借口，兩人下棋下的隨心，心思都在談話里。

    “那你今天來找朕，只是為了下棋？”

    崇昭帝瞥了眼棋桌角上的殘缺令牌，“這是你當時在北疆時的將軍令，雖然后面犯錯，被絞了一個角，但朕也能認得出來。你今天以此令牌來見朕，所為何事？”

    “陛下，您其實已經猜到了?！?/br>
    徐停鳳：“鎮南關?！?/br>
    崇昭帝瞇起眼：“你真要去鎮南關，朕知道你的性子，只要是統帥，便不甘屈居人下，但你已經十余年不在戰場上，朕憑什么信你，又憑什么把鎮南關的總轄權交給你?！?/br>
    “陛下，”徐停鳳放下棋子，抬頭道，“現在鎮南關已經沒有退路了，您只能賭我能行。停鳳從軍以來，從無敗績，只要陛下相信，我就可以將這份勝利繼續在大周延續?！?/br>
    縱然這話有些輕狂。

    但徐停鳳不覺得滿朝文武之中，除了他之外，還有別人可以快速解決鎮南關的危局。

    崇昭帝安靜著沒出聲，指尖輕輕點在茶杯邊緣，似乎在沉思。

    徐停鳳：“我其實知道陛下的顧慮?！?/br>
    小七在北疆，外祖父在北疆，若是和夏赴陽聯手，北疆兵權全數握在手中。

    他去了鎮南關，總轄鎮南關兵權。

    那么大周兩處邊境的兵權，就都落在了徐家和七皇子的手里。此時要是他們有反意，再狠一些，翻手之間，王朝局勢就會忽變。

    徐停鳳道：“只要您想，此戰之后，我這兩條腿，可以再廢一次?！?/br>
    崇昭帝抬眼。

    徐停鳳神色平靜。

    崇昭帝喝了口茶，淡淡道：“既然好了，就別惦念那輪椅了?！?/br>
    他將殘缺令牌放在棋盤上，并指推過去。

    棋子瞬間變亂局。

    “這局下的不盡興，打贏回來，再陪朕下一局?！?/br>
    不管他心里想的如何，想讓徐停鳳去鎮南關出戰，此時都必須這樣說。

    徐停鳳：“是，陛下?！?/br>
    昔日少年張揚的白袍小將軍，重新掛帥出征。

    塵封了十幾年的利劍再次出鞘。

    一戰便殺出了威名，解了鎮南關危局，保住了峽谷關。

    禹若騎在馬上，退兵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徐停鳳對他對視。

    他和曲渡邊長得有幾分相像，以至于禹若有一瞬間，好像看見了曲渡邊長大后成熟的模樣。

    禹若的好勝心被這張臉激了起來。

    “下次你會敗?！?/br>
    徐停鳳挑眉：“話說得太滿了，小家伙?！?/br>
    -

    邊境。

    夏赴陽驚詫的聲音從營帳里飄出來：“舅舅在鎮南關率兵？”

    “……”曲渡邊糾正，“是我舅舅?！?/br>
    夏赴陽：“稱呼而已，不過舅舅的腿不是？”

    曲渡邊：“已經好了?！?/br>
    他幾個月前從京城走的時候，停鳳舅舅就已經能站起來走路了，復建到這個程度，加上綿壽決的滋養，他后面的恢復速度會更快的。

    完全恢復他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小舅舅竟然去鎮南關領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