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渡邊將卷子塞進袖子里：“我答出來了，你就會當我老師？”

    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卷子得分的高低，那就跟好感度掛鉤了，他得好好答。

    一份卷子而已，能有多難？

    方太傅：“對?！?/br>
    曲渡邊：“那你給的時間太久了?！逼綍r做的題目，難度再上一個檔次他也能答出來。如果做題可以增加好感度的話，他一天刷十張卷子都沒問題。

    方太傅：“不裝了？”

    “……”

    眼前小孩沖他露出個笑，試圖蒙混過關，方太傅無奈搖搖頭，“不必太急，殿下，回去仔細看看?！?/br>
    “若是有問題，也可以下學時候來找我?！?/br>
    “神神秘秘?！?/br>
    曲渡邊嘀咕了句，他走后，方太傅笑容收斂。

    原以為七皇子的靈秀聰慧只是小時候的曇花一現，這幾年因為生病耽擱，在學業上逐漸歸于平庸，他還甚為可惜。

    沒想到，不是平庸，而是不知何時學會了內斂。

    世上天縱之才不少，能長成的又有幾個。

    現在一想，七皇子這幾年經常生病，焉知不是小小年紀思慮太多的緣故？

    方太傅輕輕嘆了聲，隱約憂心。

    “老徐這外孫，恐慧極必傷啊……”

    -

    東苑六殿外。

    “殿下，方太傅都跟您說什么了？”葉小遠走在他身側，跟他一塊回順寧宮。

    “叫人誆了，方太傅叫我認他當老師，”曲渡邊說，“他還塞給了我一張卷子，讓我答完給他?！?/br>
    葉小遠：“殿下不想做？”

    曲渡邊摘了一朵海棠花，拆開花朵吸花蜜，“嗯……回去看看再說?！?/br>
    今日這件事叫他長了教訓：若非必要，永遠不要在紙張上留下任何不該留下的痕跡。

    還好發現的是方太傅。

    不過方太傅大概也只是知道他隱藏學識，不知道他真正水平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擅長左手字的事。

    暴露了，但沒完全暴露。

    曲渡邊嘆了口氣：“要是小春一直在，他就能一直替我完成課業，我今天也不必被方太傅騙?！?/br>
    “對了，小春最近怎么樣了？”

    葉小遠：“升了檢運處的副手，這幾日正在查宮門運輸的貢品，還挺忙的?！?/br>
    “升官挺快呀?！?/br>
    兩人一路閑談，路過紫宸殿，曲渡邊照例打了招呼，回了順寧宮。

    大黑年紀大了，曲渡邊今年沒叫它拉車，就是每日上學下學牽著它遛一遛，日常都是精細養著。

    他在大黑窩前倒了新水。

    用完膳后，曲渡邊一頭扎進自己寢宮內的小書房。

    他把袖子里那張方太傅給他的卷子打開。

    上面只有四個問題，曲渡邊一字字看完，“怪不得給的交卷期限那么久…真是看得起我?！?/br>
    乙十二出現在房間內，他刻意發出了一些動靜，好叫曲渡邊知道他來了。

    曲渡邊還在看卷子，頭也沒抬，指指桌上，“餓啦？這里有吃的?！?/br>
    乙十二沒動，“東苑內，方太傅說的話，我也聽見了?！?/br>
    曲渡邊：“聽見就聽見了呀?！?/br>
    乙十二有些困惑。

    “你不擔心我告密嗎？”

    曲渡邊停下手上動作，抬起頭，眼睛一彎。

    “六六，我相信你啊?！?/br>
    乙十二嘴唇動了動。

    “為什么信我?！?/br>
    曲渡邊：“你說過你是我的人，而且你對我很好?！?/br>
    雖然以前是干暗衛的，但是暗衛也是人，是人就有心。

    乙十二在還是暗衛的時候，就能冒著性命之憂，將發燒的他從小花園撈出來。后來跟在他身邊了，隱晦的喜好和情緒，逐漸從這張淡漠的皮囊下冒出來。

    他會因為江湖話本故事牽動情腸，會用自己月銀買奶茶給他這個小上司，隱晦催更。

    他房間、床頭偶爾出現的順寧宮沒有的花，都是六六不知道什么時候送的。

    要說他身上有什么異樣，乙十二一定是最先察覺的那個。

    而且，三年前‘圣賢書’那次，六六就知道他認識很多字了，只不過三年后方太傅才正式把這件事戳穿。

    真心換真心，不交付自己的感情，怎么能要求別人對他是真情。只是這家伙總是跟他保持著一定距離，他刷好感度就只能從發錢和講故事兩方面下手，從來沒有旁的接觸機會。

    曲渡邊招招手，“來，六六?！?/br>
    乙十二遲疑一秒：“殿下說過，不允許我在你練字或者思考的時候靠近這張書桌?！?/br>
    這是順寧宮大家都知道的規矩，七皇子寢宮的小書房書桌，是絕對不允許除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觸碰收拾的。

    “這次沒關系，你過來，看看卷子?！鼻蛇呑尦隽它c位置。

    乙十二抿唇走過來，伸出手，指尖壓在卷子一角，上面四個問題映入眼簾：

    “何為君?！?/br>
    “何為臣?！?/br>
    “何為民?！?/br>
    “何為天下，誰人救之，誰人治之?！?/br>
    他眉頭皺起。

    雖然他不太懂教書，但也知道，小殿下現在的年紀，給他出這四個問題，是不是太難為人了。

    曲渡邊托腮：“這是大皇兄上次答卷的最后一題?！?/br>
    也是每個皇子出宮建府前必答的題目。

    怪不得要給他幾年的時間思考呢。

    乙十二：“殿下打算怎么回答?！?/br>
    曲渡邊：“不答呀，先放著?！?/br>
    外面傳來叫人吃飯的聲音。

    曲渡邊直接將這張紙燒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br>
    -

    臨近傍晚。

    順寧宮來了不速之客。

    德妃前來拜訪。

    此時曲渡邊正在順寧宮后院開辟出來的武場扎馬步，而織儀在練八段錦。

    “來的這么突然，恐怕德妃娘娘是沖著你來的，”宣妃擦擦額間的汗。

    曲渡邊動也不動，真氣在體內運轉，下盤穩穩當當，“上午的時候大哥沒有截住我，德妃娘娘來也正常?！?/br>
    織儀吸氣，抬手，緩慢下落，吐槽道：“下午我去慈寧宮，太妃們說，昨日德妃娘娘和文妃娘娘，去探望了她們。往常也不見她們有這閑工夫?！?/br>
    “順寧宮周圍多了幾個陌生的宮人，”葉小遠道，“我觀察過，應該是德妃和文妃的眼線，恐怕是見小殿下一直沒出去，才找上了門?！?/br>
    宣妃知道自家倆孩子都不喜歡應付的場合，“你們兩個就在這里，德妃那里我來處理?！?/br>
    她放下扎起來的袖口，額間的汗一擦，又變成清雅素凈的宣妃娘娘。

    約莫一刻鐘后，宣妃還沒回來。

    曲渡邊腳步輕輕一變，身體一低，一掌橫推，小小的掌心發出寸勁的破空聲。緊接著收回手，他慢慢站起來，雙手下壓，緩緩吐出一口氣。

    還是不行。

    才練了三年，真氣完全沖不開丹田，最多打出這樣的寸勁。

    葉小遠心疼的給他擦汗，“殿下，累了就歇一歇?！?/br>
    “伴伴，我不累，我得去前廳看看宣娘娘那邊怎么樣了?！?/br>
    織儀：“一起?！?/br>
    兩人溜去了前廳。

    結果剛到這里，紫宸殿就來了人，要請七皇子去紫宸殿一趟。

    宣妃：“可說是因為什么事了嗎？”

    傳消息的公公搖搖頭：“沒有，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此時也在紫宸殿?！?/br>
    德妃的心立即提了起來。

    屏風后，曲渡邊和織儀面面相覷。

    -

    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