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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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 蘇軾看著對面的蘇轍笑:“我說的不錯吧,新文學不曾與舊文學決裂,這郁達夫,用后世的話來說,應該是……有古人之風?” 話音剛落,就聽到楚棠悠悠補了一句:【由此可見,郁達夫雖然是新文學的名家,骨子里卻仍有傳統士大夫的精神氣質?!?/br> 蘇轍眼中不禁露出了笑意:“兄長真是洞察幽微?!?/br> 蘇軾心情愉悅地擺擺手,低頭呷了一口茶,掩蓋心下思量。 話是這么說,但所謂士大夫的精神氣質,可不只在這賞景的雅趣。郁達夫是否,太過衰頹了點? 【說到色彩語言的暗示性,郁達夫和李賀應該可以辯一辯,李賀詩里的色彩運用也非常精彩?!?/br> 突然被點名的李賀手指輕顫,隔著疏窗望向空中的水鏡。 【李賀的詩風向來以凄艷詭激著稱,其中,“艷”即指向他詩中的色彩語言。 “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紅如雨”,“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br> 他用的顏色都很鮮艷,但是大家卻不會覺得熱烈溫暖,反而是感覺很幽冷,有點中式恐怖的意思?!?/br> 蘇軾對這個新詞很感興趣:“中式恐怖,是指中國式恐怖?” 他聯系李賀的詩作略作思忖,“李長吉被稱作詩鬼,詩中啼、泣、血、墳、鬼燈、幽螢、山魅等字眼屢見不鮮,又輔以冷紅、老紅、殘紅、寒綠、頹綠等色,讀起來確實如入幽冥之境?!?/br> “所以中式恐怖以色彩和尋常景致取勝?” 蘇轍想了想,突然覺得后背微微發涼。嗯……暫時有些不太想讀李賀的詩了呢。 太極宮。 李世民對李賀這個名字有印象:“先前講杜甫時似乎提到這李賀是唐室宗親,他的詩怎的這般凄艷詭譎?” 長孫皇后看了也是覺得心驚:“莫非是如那杜甫的《登高》詩一般?” 從《望岳》到《登高》,記述了家國的離亂。李世民的心不覺沉了沉。 【李賀是沒落的唐宗室后裔,少有才學,雖然體質羸弱,但胸有凌云,以壯士自許,曾經寫下了“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钡木渥??!?/br> 太極宮。 李世民目露贊許:“是個好男兒!” 三國。 曹植同樣目光灼灼:“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李賀果真是個凌云之士!” 曹cao看著神采奕奕的四子,不自覺露出欣慰的笑意,這種詩句才是他的兒子該寫出來的!再次在心里將《燕歌行》與《白馬篇》對比了一下,曹cao覺得還是子建更順眼。 那么問題來了,自己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覺得子建不順眼了呢? 想起先前被透露的繼承人的問題,曹cao不禁又露出了老父親般的憂傷。 【但是他的仕途實在慘淡。即使得到了名重一時的韓愈的稱贊,李賀的仕進之路同樣走得艱難。第一次科考,恰逢父喪,他必須回去守孝三年; 等到守孝期滿,他去參加河南府試,一舉獲雋,只待年底,就趕赴長安參加進士考試。這是他離理想最近的一次。然而,堵住他的,是一個荒唐又無解的理由?!?/br> “不會又遇到了個李林甫吧?”劉徹小聲猜測著。 【李賀的父親,叫李晉肅,有人就說啦,“晉”和“進”是同音字,“肅”和“士”音又相近,李賀這是犯父諱了??!怎么能去考進士呢他這是不孝!然后,李賀就真不能去考了。即使韓愈“質之于律”、“稽之于典”為他辯解,最終也無濟于事?!?/br> ??? 未央宮。 劉徹瞪大眼睛:不是……“這算什么理由??” 讀書不諱、臨文不諱、不諱嫌名,只是因為讀音相同或相近就避諱,哪有這種諱法???? 咸陽。 嬴政同樣覺得無言以對,這個理由,也太荒謬了。杜甫限于李林甫,李賀限于嫌名,這唐朝的科舉,看似是一條康莊大道,內里卻藏著不少暗礁。嬴政輕叩書案,選吏之法,還需再行斟酌,盡量完善才是。 太極宮。 李世民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實在荒唐!” 避字倒還能理解,為尊者諱,為親者諱,自古亦然,哪有連音近都不行的?不孝,真是好大一頂帽子! 他敏銳地與秦始皇想到了同一個問題:一個杜甫,一個李賀,這還是明面上的,暗里不曾知曉的蹭蹬之士又有多少呢?科舉取士,是否有可以精進之處? 中唐。 韓愈握著拳頭的手沉沉地落到面前的石桌之上。李賀少年英才,當年,他持詩前來拜謁,呈上一首《雁門太守行》,格律精當,風骨卓絕,“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敝涓怯袆C然氣勢。 他斷定這人必是賢才,可才士到底遭妒。 韓愈至今還能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聽到京中流言時,心中是何等的憤怒。他援筆成書為李賀申辯,卻終是難敵悠悠之口,而李賀所能做的,只有寄書言謝,而后滿懷悲憤地離去。 “可嘆長吉,我韓愈有愧??!” 無法為李賀伸張,始終是他心頭的憾恨。 書齋里,李賀再次聽到楚棠不無義憤的將他的遭遇一一講來,不由苦笑一聲。他低低咳嗽著,仿佛要將心肺一起咳出來,既悲嘆自身的懷才不遇,又恨極那些以嫌名污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