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良宵 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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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真的三百個對穿。 徐淵無辜攤了攤手:“我發誓是真的。不過,小崔說了,你要有疑問——” 說著,他忽然往左邊邁了一步, 503門正對著走廊窗戶。 “她說樓下等你。你愿意下就下去,不愿意就算了?!?/br> 徐淵仔細觀察著,梁弋周面上堅不可摧,沒有任何表情。 ‘砰’一聲甩上了門。 徐淵長嘆口氣。 看來是解不開的舊結了。 退后幾步,徐淵靠著窗沿,看著樓下靜靜等待的身影,給人發了個短信。 [我跟他說過了,可是看他的態度,估計不會下去,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今天也實在辛苦——] 短信還沒編輯完,503 的門再度開了。 徐淵抬頭看了眼,一個碩大的問號緩緩從腦袋上方冒出來。 “靠,你他大爺的瘋了???” 徐淵溫文爾雅的人設短暫崩塌,難得爆了句粗口:“咱們到時候要進沙漠哎大哥,你行李箱里還裝這么貴的衣服?” 灰藍色 oversize 上衣,抽褶深色長褲,滾一圈低調金邊。 loewe 家秀場款。 這么多年出差從 150 塊耐造運動服一路穿到乞丐風的團隊文化,還是梁弋周傳染過來的。 現在突然由儉入奢了。 梁弋周面上依然不動如山,只是薄唇劃過一絲冷笑,什么也沒說,轉身走人了。 見仇人,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 要招眼,最好斃的人滿地找牙! 這是梁家一脈相承的習慣。 徐淵喊他:“哎哎你去哪兒?電梯在那兒——!” 第6章 . 濃得化不開的深夜籠罩住這座四線小城,今夜夏風干燥涼爽。 崔鈺站在賓館門口,視線隨意投出去。隱約間,能望見連綿縱橫的山脈。秦嶺和岷山兩支山系從東西兩邊入城,隴城夾在峽谷盆地和崇山峻嶺間。 她在等待時,往嘴里扔了顆 85%的黑巧,順便復盤起今晚失態的樁樁件件。 崔鈺自我反省了一下,她現在脾氣已經修煉得夠好,讓場面不好看的始作俑者是誰,當然不是她。 可是再怎么樣,她也習得了審時度勢的功力。 他混得好,自然有任性的權利。 跟他交惡,沒必要。 而且高桓的短信和電話又密集,言語間近乎懇求,說他聽說投資人中有一位老家就在隴城,無論如何也想試試,他需要的金額真的不大,人家只要看在老鄉份上,手指縫里漏出來都夠了。 從徐淵上去,到現在也…… 二十分鐘了。 崔鈺低頭看了眼表,打算再等十分鐘就走人。 期間電話又響了一次,她接起來,是原馨小聲問她還回不回來睡覺,說害怕。 “回的,但你不要等我,乖乖睡覺,我明早給你烤個小蛋糕怎么樣?” 崔鈺把勒手的禮品袋放地上,語氣耐心。 原馨:“好。我要白巧克力的?!?/br> 電話剛掛,她拎起袋子想去旁邊蹲會兒,一道男聲冷不丁從背后飄來,微諷意味極足。 “怎么?等不下去了?” 崔鈺扭頭,借著今晚的月色看到梁弋周。 他周身好像漫著一層很淡光暈,細看一下,是跟背后的賓館燈牌格格不入,優雅考究,像某種貴價灰金屬,不加掩飾的冷淡高傲,難以相處。 崔鈺沉默了兩秒,視線不著痕跡地速掃一遍,飛速收回。 梁弋周抬抬下巴,側過,眉頭微蹙。 “有事快說,我很忙?!?/br> 崔鈺哦了聲,下一秒,十分誠懇地鞠了躬,接近九十度。 “今晚飯桌上,是我沒有分寸,出言不遜,來跟你道個歉?!?/br> 她做人向來講究個能屈能伸。 梁弋周頭猛地甩回來,不可置信地盯著她,目光陰沉。 “你說什么?” 崔鈺想了想:“你還想再聽幾遍,我可以一起說?!?/br> 梁弋周氣極反笑:“我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崔鈺,我沒見過比你——” 話沒說完,他手機鈴忽然響了。 徐淵發來的一個文件。 梁弋周解鎖屏幕快速劃完,唇邊笑容竟深了幾分。掀一掀眼皮望向她,眼里沒有半分笑意。 “高桓?” 他沖崔鈺晃了晃手機:“這是你來的原因?” 崔鈺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不希望他受我的影響,我希望,你按照平常的判斷決定就好?!?/br> 如果說下來前,梁弋周胸口還潛藏著一股火焰,高漲的怒意促使他走到這里,等著她給自己一個說法,那現在就跟一拳打到棉花上一樣,那團焰火早已燃燒殆盡,灰燼奔走在他四肢百骸。 她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現在還要為了一個狗屁男人—— 很大可能就是她的丈夫。 好,好得很! 梁弋周感覺自己的神智正在天人交戰,他真想驅車去秦嶺跑兩圈,把山跑到磨平兩毫米。 如此無恥的一個人,穿著海軍藍白條紋 t 恤和寬松灰色長褲,敢這么站在他面前,睜著黑眼珠直愣愣看著他,一貫的沒有眼色,就像…… 就像出來丟垃圾順便遛彎過來一樣! 梁弋周長出了口氣,一字一句道:“崔鈺,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 他舉起手機屏幕,懟到她面前,面無表情。 “這種程度的 bp,如果是打印版,扔到碎紙機我都嫌浪費電?;厝ミ@么轉告你男人。我懶得回?!?/br> 說完,梁弋周轉身就走,并決定永遠結束這段稀爛的孽緣,把這個人從回憶里永遠地剔除,永遠! 崔鈺:“???” 她皺了皺眉頭,慢半拍地復述那兩個字:“男人?” 梁弋周沒聽見,走到樓梯上,想起什么,轉過頭來微微笑了下。 “對了,以后如果不幸再在哪里遇見,就當不認識吧。我怕我想起來惡心?!?/br> 崔鈺沒說話,垂著眼。 她攥著手里的禮品盒,最終還是決定遞出去。 “這個,你們本來說要挑的甜品,也沒拿。我重新做了幾份?!?/br> 在梁弋周一口回絕前,崔鈺又道:“可以幫我轉交給徐先生嗎?都是他挑的味道?!?/br> 梁弋周無聲罵了句徐淵的破嘴,冷冷地伸長手臂,勾了下手指。 崔鈺卻細心地掛到他手腕上:“這樣比較穩妥。最好冷藏?!?/br> 梁弋周一眼都沒再看她,瀟灑離開。 看著人進了自動玻璃門,崔鈺才想起什么:“梁弋周——” 沒想到玻璃門后,修長的身影一頓。 崔鈺沒有猶豫,干脆地把贊揚扔出去。 “穿得好看的。但明天溫度很高,注意防暑?!?/br> 梁弋周沒理她。 那道背影決絕到,看起來一輩子也不想再理她了。 崔鈺回了舅媽家,沒敲門,只坐在昏暗的樓道里,靠著一碰就簌簌掉落墻皮的墻面,晃動的昏黃的燈,一閃一閃。她嚼著薄荷味的口香糖,有一下沒一下疊著糖紙,試著疊成迷你紙飛機。 回憶是私人電影,只有她一個人做觀眾,這種感覺很安全。 少年的眼睛,近黑的瞳仁,似將亮未亮的曙色。 叫她的聲音總是很干脆,穿透力很強,從護城河對面也能聽清。 不熟的時候崔鈺,熟了也崔鈺。 別人說他長得好兇,成績偏科那么厲害,以后只能當??苹旎?,她其實不那么想。那時候她借了很多港片看,港片 dvd 打七折,她研究完以后,覺得梁弋周可以南下去當打手。又威風,又能賺錢,也對得起打架打出來的傷口。 但是去香港的路費怎么辦呢?總不能真去收保護費吧?一個人幾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