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金靜堯冷淡地扯了一下嘴角:“你是不是覺得,就算沒有阿玲,他也可以繼續在劇團里做大明星?!?/br> 黎羚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 “你還想說,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生活就是如此?!彼恼Z氣幾乎有些嘲諷。 黎羚:“……” 她有點怪地看著他。 怎么回事,她想說的話都被他說出來了。 金靜堯說:“他不是別人?!?/br> 年輕男人身體微微前傾,語氣還是冷靜地,眼中卻閃過一絲怪異的光芒:“他心里一直有一塊巨大的殘缺,不知道該怎么填滿?!?/br> “沒有阿玲,就只能殺人?!?/br> 他的目光里有某種灼熱的、幾乎令人刺痛的東西。 黎羚微微睜大眼睛。 金靜堯身體后仰,嘴角抬了抬,又變得很有禮貌:“抱歉,是不是嚇到你了?!?/br> “咳咳?!彼D過臉,輕輕地咳嗽,蒼白的臉頰都泛起不太自然的微紅。 他之所以會生病,很有可能是昨晚淋了雨。 黎羚雖然覺得對方有點怪,出于心虛還是站起身,幫他倒了一杯溫水。 他說“謝謝”,用戴著手銬的手,比較隨意地將杯子捧起來。 杯子晃了晃,從手中掉落。 黎羚:“……想要我幫忙可以直說?!?/br> 她又倒了一杯水,比較有耐心地喂到他唇邊。 金靜堯盯著她看。 黎羚不太自然地說:“能不能不要一直看我?!?/br> 他垂下眼睛,睫毛在眼下投落一圈陰影:“謝謝?!?/br> 他的嘴唇看起來很干燥,像一尾蒼白的、涸澤的魚,碰到了水,才稍微有一些活氣。 黎羚看著他喉結滾動,很矜持地吞咽,瘋子又變得沉默而乖巧。她竟產生一種豢養野獸的錯覺。 過了一會兒,金靜堯將水杯放下,又對她說了一聲“謝謝”。 他聲音很輕地說:“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阿玲為什么要走呢?!?/br> 黎羚:“你在問我,還是問阿玲?!?/br> 金靜堯說:“有什么區別?!?/br> “區別很大?!?/br> 他不理她,固執地問:“她不要他了嗎?!?/br> “沒有?!崩枇缪b作沒什么表情地避開他的視線,“她沒有不要他?!?/br> 他沉默很久,才說:“她是不是生氣了。因為他騙了她?!?/br> 他的呼吸也輕了,幾乎很小心翼翼。 “他要做什么,她才能不要走呢?!?/br> 他一直很有耐心,但這一刻,還是近乎狼狽地露出馬腳。 扮演者的靈魂被剝離了角色的骨架,謊言和真相交織在一起??諝庠陬澏?、瀕臨落雨,令她的心也被壓得沉甸甸的。 黎羚站起身,將空杯子丟進垃圾桶里,聽到“咚”的一聲,令人內心空落落的聲音。 “導演,我們再來一條吧?!彼硨χ?,“我準備好了?!?/br> 金靜堯靜靜地說:“好?!?/br> 她再一次轉過身,看到一雙死人的眼睛。 他這樣死氣沉沉,像瘋子,周身散發出可怖的瘴氣。 她對他笑了笑:“導演,你也準備好了?!?/br> - 重新開機之后,拍攝果然變得異常順利。 與試鏡時相比,這場戲的臺詞有了相當大的改動。 女警官和周竟之間的矛盾激烈了許多。 她不再是一個語氣平平的問詢者,她會冷笑、會抬高音調、時不時站起來拍桌子,走來走去,甚至于拿槍來恐嚇她的犯人。 她不厭其煩地確認周竟的罪名,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用冰冷的、嘲諷的語氣,控訴他的所作所為。 她甚至還會問他,明明就是楊元元的一條狗,怎么學會了咬主人。 “你真可悲?!彼f,“你像活在地下室里的寄生蟲,一點尊嚴都沒有?!?/br> “你是我見過最惡心的人?!?/br> 黎羚感到自己的靈魂在這場戲里被一分為二。 她不明白金靜堯怎么能寫出這么狠的臺詞。 一半的她很憤怒,覺得警官的惡意令人不適。她只是個局外人,有什么資格高高在上。 另一半的她,卻以一種前所未有的亢奮,說出這些尖銳的臺詞。 她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壞人。她就應該做一個壞人。 如果她可以變得更壞、更惡毒,周竟是不是就會討厭她,不再迷戀她。 或許還是不會。 她無從判斷。 年輕男人一動不動地坐在她面前,臉上沒有表情。頂光直貫而下,他身上落下的陰影,仿佛一個無可撼動的秘密。 而在他背后,那巨大的黑影蟄伏在墻面,時隱時現,則是隨時出籠的怪物。 他一直看她。 他的眼角眉梢,流露出更為冰冷、粘稠的情緒。 這場戲演到高潮,警官終于忍無可忍,掐著他的頭發,將他按到桌上,拿臺燈照他的眼睛。 他竟然還是沒有生氣,甚至微微地笑出來。 “警官,你的手好軟?!彼f。 劇本里沒有這句臺詞。 黎羚怔了怔,眼中滑過一絲真切的羞怒,掏出配槍來,抵住他的太陽xue,用力壓下去。 他還是不害怕,反而聲音嘶啞地問她:“你敢對我開槍嗎?!?/br> 就在這時,燈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