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如果……就是反過來呢? 他不是覺得別人臟,而是覺得自己臟。 會有這種可能嗎。 黎羚覺得這猜想很大膽、很荒唐,根本就難以成立。 但她還是將水龍頭合上,小聲問金靜堯:“導演,那天我們拍戲,你為什么寧可找替身,都不肯摘下自己的手套?” 金靜堯看了她幾秒:“不需要?!?/br> “那待會兒拍戲呢,還是要戴著手套嗎?” “不會?!?/br> “真的嗎?!崩枇绶磫査?。 她伸手要碰他的臉,被他躲過。 于是她又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一次她動作很快,也可能他并沒有那么努力去躲。 總之,碰到了。 金靜堯微微蹙眉:“做什么?!?/br> 黎羚看著他的眼睛,有些無奈地說:“導演,你剛才還說不會的,這叫不會?!?/br> 金靜堯沒說話,抿著嘴唇。 黎羚:“導演,你這樣待會兒我們怎么拍?!?/br> 正常人此時至少應該表現出一點點心虛。 但金大導演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不說話是可以繼續的意思嗎。 黎羚不太自然地干笑了笑,在內心給自己打氣,慢慢嘗試著,按住對方的手,貼向她的臉。 她依然感受到輕微的阻抗,但和方才相比,已經是微不足道。 浴室搖晃的光線,帶著一點點昏沉的熱度,像一艘上下深沉的潛水艇,在他們身邊來回逡巡。 年輕男人的手指還是很冰冷,仿佛帶著一種深海的潮意。 指腹則有一層薄繭,在碰到她皮膚的同時,很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那種近乎粗糲的觸感,讓她幾乎要起雞皮疙瘩。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沒有入侵。沒有攻城略地。他不再有別的動作,僅僅用手掌貼著她的臉,好像就已經太超過、太難以承受。 黎羚突然覺察到,自己的心跳也變快了。 咚咚咚,咚咚咚,像要從胸膛里跳出來。 她難以分辨這是驚訝、緊張,還是興奮。又或者三者皆有。 她還記得金靜堯在自己的 第一部戲里,表現有多么令人驚嘆。他展現出平靜的、不寒而栗的演技,將自己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而當時他只有十八歲。 但這樣一個天才的演員,原來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他做不到,而她做得到的事。 現在是她在給他上課。 黎羚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小聲說:“導演,學費還你了?!?/br> 她回憶起幾天前的那場戲。當時,金靜堯曾經反復指導那位替身演員,該用怎樣的動作和姿勢,去觸碰到自己的臉。 她的記性并不好。但他教得那么不厭其煩,她很難忘記。 黎羚慢慢地抬起手指,燈光本該是很靜止的,卻好似被他們的呼吸給驚擾,時隱時現地打在金靜堯的半邊臉上。 他垂下眼瞼,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她又覺得有些不自在:“那個,你先閉上眼好不好?!?/br> 金靜堯語氣平板地反問她:“不看怎么學?!?/br> 黎羚:“……” 廢話真多啊兄弟。 她直接伸出手,捂住了對方的眼睛。 低垂的睫毛在她掌心輕輕顫動,像一只脆弱將死的蝴蝶。 黎羚被那種溫熱的、鮮活的觸感嚇了一跳。 她總是以為他會很冷,他的外表給人這樣的錯覺,讓人以為他是什么冷冰冰的、沒有生氣的存在。 但其實他的面容和記憶之中一樣柔和細膩,有著年輕男人正常的熱度。 好消息是,金導演沒有再躲,也沒有罵她。 她將這當成默許,或者邀請。 手指很緩慢地摩挲過他的鼻梁,側臉,下頜,最后是喉結。 黎羚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么,臺詞也好,人物分析也好,平時最擅長的那些胡說八道也好。 可是她好像被看不見的透明膠帶堵住了嘴巴,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她突然生出一種古怪的、接近于褻瀆的錯覺,好像自己在面對一尊只能夠被仰視的神像。 教導他是錯的。 觸碰到他都是一種罪過。 她沒有注意到神像微闔的雙眼,究竟是什么時候重新睜開。 “是這樣嗎?!苯痨o堯用很低的聲音問她。 他的手指動了一下。 像在回應她的動作,冰冷的指尖一寸寸地往上移。指腹好似不經意地、粗暴地擦過她的嘴唇,又在那里反復停留。 跨越了整個英吉利海峽的士兵,終于從冰冷的海水里爬出來,看到了諾曼底的日出。 - 浴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 “啪”的一聲。 對方手中拿著的清潔工具掉到地上。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小劉應該會向無知的自己發來警告:不要上班,不要上班,不要上班。 大病初愈、第一天復工的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看到了自己永生難忘的場景。 第13章 在一個非常尷尬的場景之下,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要比對面的人更尷尬。 黎羚轉過頭,完全不尷尬地提醒小劉:“早上好,你的掃把掉地上了?!?/br> 小劉“哦”了一聲,彎下腰撿起拖把:“好的,謝謝提醒,早上好……不是,等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