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黎羚十分迷茫地說:“上午沒有我的通告?!?/br> “那你就不來了?”對方嗓音壓得很低,兇巴巴地質問她。 黎羚懷疑自己沒睡醒,副導演平時說話也這么兇嗎。 “那個,”她有點愣地說,“導演不是說,片場不要有閑雜人等?!?/br> 電話那邊安靜片刻,對方的態度和緩下來,輕言細語地說:“您可能理解錯了,導演的性格是非常和善的,他一直鼓勵我們在片場多多交流學習,培養出互相啟發、互相促進、兼容并包的氛圍……” 黎羚差一點又聽睡著了。 片場的氣氛并沒有很兼容并包,她在廁所門口偶遇小劉,對方忙得滿頭大汗,一邊拖地一邊對她抱怨: “導演今天心情不好,大家壓力都很大,隔一會兒就有人跑廁所里摸魚,害得我地總是拖不干凈?!?/br> 黎羚:“……” 小劉又說:“昨天晚上片場好像遇到小偷了,垃圾桶被人翻得亂七八糟?!?/br> “丟了什么東西嗎?”她關切地問。 “沒有啊?!毙⒓{悶地說,“攝影器材什么的都沒有碰,就是把垃圾桶全都翻了一遍?!?/br> “查監控了嗎?” “那個人好像很有經驗,專挑監控死角?!毙卣f,“搞不好是個陰險的老手?!?/br> 廁所的門開了,兩人紛紛挺直腰板:“導演好?!?/br> 金靜堯很冷漠,目不斜視。 小劉鼓起勇氣走上前:“導演,那個,之前說好做滿一個月……” “再加一個月?!睂Ψ秸f。 小劉:??? - 下午是一場黎羚和金靜堯的對手戲。 山里的天氣波詭云譎,開機前不久下起了雨,副導演問要不要等一等,金靜堯卻說不用。 他坐在監視器前,臨時修改了分鏡劇本,很快就重新發給了各部門的人。 黎羚不得不在滂沱的大雨里躺下。 吸飽了水的泥土過于濕滑,仿佛在遲緩地下陷,將她整個人掩埋進去。黎羚身體平躺,雙目緊閉,狂暴的雨水沖刷過她的臉,尖銳的草根一下下地擦著她的腳踝。 一切的聲音都被吞沒了。攝影機轉動的聲音。工作人員微弱的呼吸。 腳步聲生長出來。 它很沉重,很緩慢,像雨林里古老而蠻荒的心臟,有力地跳動。 一個巨大的影子,完全罩住了她的臉。 穿著玩偶套裝的金靜堯,放下了手中的傳單,將地上的女人橫抱了起來。 第一次被抱起來的時候,黎羚感慨年輕人體力真好,動作很穩,很有安全感。 第十次被抱起來的時候,黎羚想問金靜堯是不是在拿她健身。 “導演,我真的快吐了?!崩枇缣撊醯卣f。 金靜堯冷冷地說:“這條過了?!?/br> 年輕男人十分輕松地抱著她,一路走進了地下室里。 攝影機跟在身后,拍攝這個長鏡頭。 玩偶熊抱著缺少一條腿的女人,走過幽暗的走廊。她的小腿因他的動作而一晃一晃,樓梯發出顫顫巍巍的響動,但他的腳步始終很穩。 她身上濕透了,不斷地向下淌水,像從湖里打撈起來的、殘缺不全的月亮。 一場淹沒世界的雨,和一個偷月亮的男人。 “卡?!备睂а莺?。 金靜堯收回手,從工作人員手中拿到便攜式監視器,檢查剛才拍攝的回放。 副導演從對講機說:“我覺得這一條挺好的,可以直接過了?!?/br> 金靜堯說:“離我遠點?!?/br> “什么,導演?”副導演疑惑道。 “沒說你?!?/br> 湊過來看回放的黎羚,訕訕地往旁邊坐了一些。 剛才他們確實離得很近,差一點就要頭挨著頭。 她頭發上的水一直往他身上淌。 “對不起導演,我不是故意的?!崩枇绫傅卣f,“屏幕太小了,我看不清楚?!?/br> 金靜堯沒有理她。 他彎腰撿起不知何時掉在地上的便攜式監視器。 攝影師說:“導演你的臉好紅,不會要悶到中暑了吧?!?/br> “沒事?!苯痨o堯重新戴上了玩偶熊的頭套,“繼續?!?/br> - 玩偶熊將阿玲輕輕放在了床上。 他像一只破舊不堪的怪物,凝視著自己的睡美人。 怪物的面孔在昏暗狹小的房間里模糊不清,墻上的影子卻是巨大而陰森的,仿佛隨時能將瘦弱的睡美人吃進去。 他緩慢地撫摸著她殘缺的小腿。 隨后又傾下身,湊近過去,像是在仔細地嗅她的氣味。 巨大的手掌沿著雪白纖細的鎖骨,一點點地觸碰到沾滿泥巴和雨水的面容。 他似乎并不打算將這張臉擦干凈。 而是要將她弄臟。 越來越臟。 周竟近乎于偏執地,將臟兮兮的泥土和污水涂滿阿玲的整張臉,十分均勻地覆蓋她的眼皮、顴骨和嘴唇。 但他的動作又是如此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什么脆弱易碎之物。 他輕輕地梳理她的頭發,將每一根凌亂的發絲別到耳后。 笨拙地撫摸她的耳垂,像在把玩一顆珍珠。 房間里很安靜。他的呼吸聲混亂、壓抑而粗重。 如同未經馴服的野獸。 “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