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黑犬又是一聲嗚咽,三顆頭一起垂頭喪氣,路過葉淮時鼻腔里噴了一聲,看得出來很不服氣。 罰了一條不省心的狗,眼前還有一只不省心的麒麟。 江荼再向葉淮伸出手。 幾乎是本能反應,葉淮將下巴擱上江荼的掌心,瞇起眼睛笑了起來:“師尊?” ——這一幕太過眼熟,攪亂了江荼的記憶。 江荼迅速撤回手,逼迫自己無視葉淮失落的神色,將慌亂藏在嚴肅冰冷下。 他道:“做什么?站直,你的手伸出來我看看?!?/br> 他本意是檢查葉淮的傷口,誰知道這小子怎么會理解成要揉他的臉,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昏了頭。 葉淮收斂好失落,乖巧地將手掌遞給江荼:“師尊,麒麟骨自愈力極強,您不用擔心,很快就會——嘶!” 江荼兩指摁壓在葉淮傷處,只見一排血窟窿整齊地碼在虎口處,傷口因缺了牙而很鈍,卻仍上下對穿,足見黑犬下口之狠。 而現在,口口聲聲麒麟骨自愈能力很強的葉淮,傷口已經腫脹起來。 江荼冷笑:“小黑乃護殿神獸,亡魂被它咬一口,便是魂飛魄散。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取藥?!?/br> 說著他就要入殿,葉淮卻意外地乖巧,沒有提出要跟著他進去,真就在庭院里等待。 江荼迅速邁入殿中,黑暗侵襲下來,將他吞沒。 他站在黑暗里,掌心摁著胸膛,藏住急促的心跳。 為什么? 十年不是個小數目,足夠一個熟悉的人面容模糊,在記憶里若隱若現。 他以為十年過去,葉淮早該放下他了,甚至忘記他、恨他、厭惡他,江荼都不會覺得傷心。 偏偏還和以前一樣,黏著他,親近他,像分不清好賴。 明明被他這樣對待,難道葉淮竟一點也不記仇么? 笨死了。 片刻后,江荼拿著一個瓷瓶走了出來。 事實上光靠江荼的靈力就能給葉淮治療地府的傷,他自己心里清楚,找藥不過是借口,好讓他短暫逃避葉淮熾熱的目光,平復心緒。 葉淮仍在院中站著,身姿挺拔,肩寬腰窄。 江荼離開時他是怎么目送,眼下就是怎樣迎接。 那雙璀璨的琥珀眼始終追隨著江荼,好像要將他的全部都納入眼底。 江荼昏睡了十天,在陽間就是十年。 江荼一直逃避思考這十年葉淮該如何度過,卻在看到這樣沉默卻又充滿占有欲的眼神時,明白了一切。 可江荼不能回應他。 他將瓷瓶遞給葉淮:“涂上…” 話沒說完,葉淮忽然臉色一變。 ——他的瞳孔瞬間縮起,身體緊繃著,唇部卻在抽搐,像野獸應激的反應。 他似乎很難受,眉心緊蹙著,抬起的手卻平穩,要接過江荼遞來的藥。 江荼的要求,就算是折磨,葉淮也不會拒絕。 比藥先落入掌心的,是江荼的手。 江荼一把攥住葉淮的手腕,一壓寸關尺。 果然指腹下,葉淮的心跳如擂鼓,像受到驚嚇的野馬,在瘋狂地逃竄。 不是尋常的慌亂,而到了恐慌的地步,但是這個瓷瓶… 江荼瞳孔一縮,手掌將瓷瓶裹起。 地府的藥物大多出自神通鬼王之手,用于鬼差的療愈,江荼偶爾會自己制藥,卻不喜歡特立獨行,也沿用了統一形制,也就是下圓上窄的瓷瓶。 和他服用的突破禁制的藥,從外形上看,一模一樣。 葉淮的心跳在他將瓷瓶收起后平復許多,手被壓著,仍保持不動,好像頗為珍重這短暫的接觸:“師尊,怎么了?” 明知故問。 江荼向來單刀直入:“你怕這個?” 葉淮一噎:“我,我只是…” 江荼哪能看不出來他這欲言又止、自以為瞞的很好的表情:“說實話?!?/br> 葉淮的心跳又開始加快,臉上泛起一層不好意思的薄紅:“師尊,我只是想到,每次您吃這個小瓶子里的藥,總是會受傷…” 他垂著眼簾,睫毛上懸著一滴清淚:“…我看著,有些害怕。對不起,師尊,我還是那么沒用?!?/br> 江荼將藥瓶往袖中一放,束好袖口,不讓葉淮看見,指節順勢移動道他掌根,靈力燃起作飛花,轉瞬將傷口治愈。 葉淮謹慎而小心翼翼地開口:“多謝師尊?!?/br> 江荼又是心臟一悸,目光又捕捉到什么,翻開葉淮的袖子一看:“還留著?” 那歪七扭八的麒麟手串,似乎是主人時常撫摸的緣故,邊緣已經不再毛躁,而泛出油亮。 “師尊所贈,弟子日夜貼身攜帶?!比~淮道,“還有師尊贈弟子的長命鎖,弟子也佩在身上,一刻不敢忘?!?/br> 不敢忘什么? 葉淮熾熱的目光已經讓答案昭然若揭。 師尊,誤以為你舍我而去的十年,我不敢忘記你。 江荼心想,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蠢東西,反手拍了一道靈力進手串。 葉淮疑惑地“唔?”了一聲。 江荼冷言冷語:“你在陽間的一舉一動,我仍有必要監視?!?/br> 他想再次提醒葉淮,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公事公辦,沒有任何私情。 可葉淮打定主意將愚蠢與誠懇貫徹到底:“師尊,我會做的很好,我已經變得很厲害了,您有空,可以多看看我嗎?若您有什么不滿意,一句話,我即刻下地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