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曜暄一步不退:“請回吧,元鴻前輩,此地屬我昆侖虛地界,我如何處置鬼面,與您無關了?!?/br> 祁元鴻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曜暄,我聽聞你近來所作所為,背離了蒼生道旨意,看來傳聞并非虛假?!?/br> “蒼生道對你寄予厚望,你豈敢辜負?” 在祁元鴻的責罵聲中,曜暄回過頭。 他看向那群面容模糊的亡魂,一個幼小的孩童的魂魄,正被整個村落護在中間。 它在鬼群的最中央,十日的日出被它的族人用身體擋去,那些成年的、壯年的男人魂魄已經消散得七七八八,緊接著是女人、老人… 它們拼盡一切,想要保護幼小的孩子。 哪怕自己魂飛魄散。 曜暄很快移開目光,他的眼里依舊平靜,無相鞭上卻亮起極耀眼的火光。 “祂對我滿意么?”他說,“可我對祂不滿意?!?/br> 第085章 光兮曜暄(三) 曜暄看向祁元鴻, 后者已因他大逆不道的發言而瞪圓了眼睛,胡子也吹起:“豎子豈敢胡言?!你究竟想干什么?!” 曜暄輕輕搖頭,無相鞭一甩, 將神情慌亂的祁元鴻直接甩飛數里地外。 他蹲在昏迷的祁元鴻身前, 手掌貼著祁元鴻的額頭,靈力流轉, 便將他的記憶都抹去。 曜暄是魂修。 他的神識強大到足以cao縱他人的魂魄,只要他想,當今六山首座都能輕而易舉地成為他的傀儡。 但曜暄不屑于這么做,今日,對祁元鴻, 是他第一次動用魂修的力量。 他消除了祁元鴻的記憶, 確保祁元鴻醒來后什么都不會記得,更不會找自己的麻煩,這才轉身向鬼面和亡魂群走去。 他動手時眉頭也沒皺一下,向鬼面走去時臉上的表情卻明顯軟了下來。 但鬼面并不領情, 鬼面上陰氣又開始鼓動,像渾身炸毛的野獸嘶吼著瞪著他。 曜暄帶給鬼面的壓力遠勝祁元鴻, 尤其他剛剛還一揮手就將祁元鴻擊敗,鬼面的聲音都在發抖:“你究竟想做什么?” 曜暄輕輕搖頭,看向群鬼:“我不會對你們做什么。我只是想問問你,你是如何能夠保下亡魂,不讓他們消散的?” 鬼面猶豫了一下,分不清曜暄是套話還是真心:“與你何干…你為什么想知道?” 曜暄無奈地笑了笑:“如果我想加害你們,早有一千次一萬次動手的機會, 何須與你虛與委蛇?我能看出來,你并非普通亡魂?!?/br> 鬼面身上的力量很復雜, 若要形容,就像是無數力量的聚合體,但并不純粹,而是污濁的河流匯入一處,變得更加污濁。 “...”鬼面懸停在半空,“我乃神通鬼王,誕生于亡魂之遺志?!?/br> 話音落下,曜暄的眼前仿佛浮現出一個悲傷的清晨。 當太陽的第一粒光潤澤大地,亡魂便在晨曦中迎來第二次死亡。 他們不甘,因為生前仍有壯志未酬; 他們瘋魔,因為血海深仇仍未得報; 最后,他們哀哭。 因為他們存活于世的親人,仍將經歷魂飛魄散的痛苦。 凡人用一生向蒼生道贖罪,蒼生道至死未曾給予恕罪。 他們的不甘、瘋狂與哀哭,最終凝聚起了神通鬼王。 神通鬼王問曜暄:“他們真的有罪嗎?” 想要活下去,難道是罪? 弱小,難道是罪? 曜暄誠懇地回答:“我不知道?!?/br> 神通鬼王的鬼面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所以你們這群自詡不凡的修士,也未曾得到祂的寬恕?!?/br> 曜暄仍是誠懇:“正是如此?!?/br> “你知不知道我在諷刺你?”曜暄的油鹽不進讓神通鬼王一陣發懵,就連江荼都覺得好笑。 “你想起了你的母族,”江荼對著自己說道,“你以為自己入世是為了彌補內心的罪惡,直到這一刻,你才發現...” 不是的,你是來尋找答案的。 凡人懂得如何運用靈氣修行以來,所有修士,只修同一種無情道。 它要人們輕名利,淡物欲,絕情欲,為了無情,修士們歸隱山林,拋妻棄子,斬情證道,更有甚者以藥物斷絕五感。 修士們受盡折磨,卻仍難以逃脫一個“情”字。 從沒有人向蒼生道發出質問,亦沒有人低頭審視自己。 ——何謂無情? ——何謂道? 過去的江荼,此刻的曜暄,是第一個敢于叩問的人。 他曾經叩問,卻因愚昧和偏信而與正確答案失之交臂。 而此時此刻,他看著這群在顛沛流離中殞命,死后仍不得安寧的亡魂身上,找到了答案。 或許并不僅僅是這一眼。 白衣公子已在人間看到太多死亡。 過去,他一心只向上看,而從來沒有想到低下頭去。 他在山中一心求道,卻沒有再低下頭,看看養育他的人間。 他已經忘記。 他逼迫自己忘記。 他們逼迫自己忘記。 忘記自己的來處,去妄圖尋覓虛無縹緲的歸處。 不,那里不是歸處,而是一場盛大的、華美的謊言。 “這對凡人并不公平,”曜暄說,“我想要找到解決的方法。神通鬼王,你是如何做到的?” 神通鬼王無語凝噎,凝視著曜暄良久:“你真是個怪人。我誕生于亡魂的執念,自誕生那一刻起,我就應該庇護它們,不需要任何理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