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但江荼比他更快。 葉淮甚至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王盼娣的手就被牢牢攥住,再難往下戳刺半分。 江荼的手好冷,王盼娣想,和阿姐的尸體一樣冰冷。 王盼娣又開始發抖,破釜沉舟的自盡已經耗光她所有的勇氣,無需江荼說什么,她就自己手一軟,銀釵摔落在地。 “啊...啊...”她發出無意義的哭叫,不知哪又來的力氣,用另一只手,攀上了江荼的手腕,“神仙,我不想嫁,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江荼看著少女因恐懼而六神無主的眼睛:“如果你只一味依靠別人,今天我救你一次,日后你還會因為其他事情而死?!?/br> 王盼娣沒想到他拒絕得毫不留情,臉色灰敗下來,喃喃自語:“我能有什么辦法?嫁了,會死...可跑...我看見了,我都看見了,有什么東西拽著阿姐的腳!將她拖回來...不讓她出去...” 她崩潰地大叫起來,字字泣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試了,我用鐵鍬砸、用石頭、用手...可它抓得越來越緊,把阿姐的腳踝都捏碎了...我聽到了嗩吶聲!然后、然后村長就帶著人來了...他們打死了阿姐!那是我的親jiejie!被他們活活打死...” “多福村的女人,根本跑不出村子!” 江荼嘆了口氣。 他的嗓音依舊清冷,言簡意賅:“脫?!?/br> 王盼娣瞪大眼睛:“...什么?” 江荼已然開始解衣服扣子,柳葉眼冷冰冰地轉了過來:“我嫁?!?/br> 第009章 紅轎囍嫁(八) 祠堂外鑼鼓喧天,不斷迫近;祠堂內沉默異常,只能聽到布料摩挲的“沙沙”聲。 江荼的動作很快,說嫁就是真的嫁。 紅嫁衣穿在王盼娣身上并不合身,松松垮垮,有些偏大。 穿在身姿頎長的青年身上,就稍顯緊繃。 鮮艷的紅布勒緊青年每一寸皮膚,優越的身體線條暴露無遺,兩處云肩掩飾了肩膀寬度,腰又恰到好處地纖細,從背后看去,連性別的邊界也被模糊。 不會有人質疑他身量太高,只會在驚鴻一瞥后,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不敢驚擾。 嫁衣披上,江荼開始盤起長發。 葉淮在一旁,捧了一手裝飾的珠釵,看著江荼將鬢發撩起,漏出白皙的脖頸。 葉淮的呼吸忽的一滯。 一顆紅痣,隨著江荼挽發的動作,出現在頸側,像雪地一點落梅,又或許是眉心一粒朱砂。 皮膚瓷白,長發烏黑,痣卻艷紅。 色彩張力拉到極致,葉淮看得出神,一時忘記將珠釵遞過去。 江荼耐心等了數秒,偏頭催促一聲:“怎么了?” 葉淮這才止住翩躚思緒,搖了搖頭,視線卻總是控制不住,往那顆小痣上瞟。 他忍不住想:怎么會有人,每一寸肌膚都冰雕玉琢,就連痣也生得這樣巧? 頸側目光灼灼,江荼并未在意。 嫁衣、珠翠已裝點妥當,繡花鞋勉強能套上,在蓋上紅蓋頭之前,還差妝面。 江荼懶得張嘴,本想直接從王盼娣臉上找參考,可惜她的臉已經哭花了,只能被迫開口。 王盼娣從他提出替嫁后就無聲地哭,幸好大腦還能轉:“臉要涂白...您本就白,再就是唇要紅,您的唇淡了些...” 她沒敢說江荼的唇色淺到不符合要求,雙手慌亂地在身上翻找。 嗩吶聲越來越近,像察覺了他們未能遵照習俗,猛地尖利起來。 王盼娣嚇了一跳,手抖得厲害:“胭脂紙...胭脂紙都在村長那里...” 她欲哭無淚地看向江荼。 江荼眉梢微沉,將指腹送到唇邊,沒有片刻猶豫—— 皮膚□□脆利落咬碎,冒出一顆血珠。 江荼將鮮血涂在唇上,唇色頃刻鮮艷近妖。 將兩片唇都涂滿,江荼垂下指節,鮮血一顆一顆順著圓潤指尖滴落,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道:“替我將蓋頭蓋好?!?/br> 葉淮恍然驚醒:“好的,恩公?!?/br> 他小心翼翼地將紅布蓋在江荼頭上,忍不住又悄悄看江荼。 垂墜的紅紗遮住凌厲的五官,江荼周身生人勿近的森冷也隨之弱化,氣質依舊是沉靜的,但看起來不再高不可攀,反倒... 變得好可口。 葉淮悚然一驚,捏著紅布的手一抖,又被他強行壓下。 那一瞬間,他甚至生出要將江荼拆吃入腹的恐怖想法,可他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就在這時。 嗩吶聲停在祠堂門口。 門上映出人影輪廓:“新娘子,該上轎了。 江荼向前邁出一步。 葉淮擔心被丟下,立即跟上:“恩公...” 江荼腳步未停,丟下一句:“長命鎖?!?/br> ——?! 葉淮倏地一愣,雙手攏住頸間的長命鎖。 長命鎖逐漸變得冰冷,像是江荼手掌的溫度,緊接著極淺的靈息覆蓋上來,將小少年整個人包裹起來, 小少年如深夜中蟄伏的野獸,輕輕跟上江荼的腳步。 祠堂大門向外打開的剎那,一柄紅傘傾倒過來,像是要將江荼藏起來,陰影覆蓋全身。 一張慘白的、唯有雙頰酡紅的臉,以詭異的角度,探入傘里,幾乎要貼到江荼臉上。 江荼站在原地巋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