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若是方才還有一點理智告誡自己那種怪誕猜測的荒謬,此時在他婆娑的淚眼中卻全部化成煙霧融化在風雪中。 “這位……公子……” “晏溫,難道連你也不認得我了么?”老者試探的話剛出口就被打斷,明景宸上前兩步拉起他的右手,指尖劃過疤痕,眼淚滾落在上面,比熔巖還要guntang上千百倍,“當日咱倆尚且年幼,至多不過五六歲稚齡,初次學武習得幾招花拳繡腿,就自命不凡起來,偷偷在校場上拿了刀槍在那邊比劃。我只知怎么威風怎么來,實際那槍沉得我腳底下直哆嗦,又抹不開面子在你面前出洋相,手底下也沒個輕重,結果不慎傷了你……” 第144章 任伯晏溫 老者聽到這兒,心中疑慮盡去,也同樣滾下兩行熱淚,反抓住他的手,哽咽道:“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自己流這么多血,嚇得坐倒在地哇哇大哭,我哭,您也跟著哭,咱倆嗓門一個賽一個的大,沒多久就把人全都招來了,后來被狠批了一頓還不夠,每人又被罰了一百張大字外加每日一個時辰的馬步,持續了一個多月才讓大人們消了氣?!?/br> 說完,老者再也按捺不住胸臆之中的悲喜交加,撲通一聲跪倒在他面前,痛哭道:“當年封地別后不久,屬下聽聞鏡庭湖六王聯軍戰敗以及您被俘的消息,就顧不上當初與您的約定只一心要前去搭救,誰知,半道上又見到各地官府張貼您被皇帝賜死的詔令,這么多年……” 后面的話他沒說下去,但明景宸豈會不懂,想必這五十年來他每每想到此就自責悔恨,只把自己喪命的責任大包大攬地歸結到自己身上,備受煎熬。 明景宸扶起他,寬慰他道:“晏溫,往事已矣,我都不在乎了,你何須再耿耿于懷?你看,現如今我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這就足夠了?!?/br> 老者聽后立刻化悲為喜,邊拭淚邊應和說:“您說得對?!敝皇潜驹撍懒宋迨甑娜撕鋈怀霈F在眼前,是個人都會疑惑,更何況明景宸如今的樣貌和年齡與當年身死時除了過于清減以外,并無多大差別,這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了。 為此,老者忍不住問道:“王爺,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全天下都在傳您被當今天子賜死,遺體還被秘密處理了。為此,屬下去拜訪過高玄正,他坦言說自己是親眼見到您飲下鴆酒后咽的氣,后來遺體被頒旨的欽差帶走,他雖曾試圖阻攔,還當面問過皇帝,卻也什么都沒探聽到。您這些年究竟去哪了?為何……為何您的樣子……”要不是明景宸能將外人不得而知的事詳細道出,他都不敢相信世間竟會有這般奇異的事。 站在街道中央說了半天的話,明景宸余光里隱約看到另一邊的小巷中似乎有人在那邊探頭探腦,想到他倆此時未免太過招搖,于是對老者道:“說來話長,我們先回客店,這事稍后再細說?!?/br> 回到客店,明景宸先去地窖將店家喚出,然后回到客房邊等鄒大的消息邊把近一年自己身上發生的事大致說給老者聽。 因為其中牽扯到與高炎定的糾葛,未免對方多想,他便說得真假半摻,只說自己被鴆殺后醒來就到了此方人世,被譚家小姐所救,后來陰差陽錯下受了箭傷被鎮北王帶回了王府醫治。因高炎定錯以為自己是細作,為了打消對方疑慮自己便當起了他的謀士。前不久因為秋家之事得罪了他,所以逃了出來轉而又遇到了鄒大。 老者聽完后,一邊感嘆明景宸死而復生的經歷真乃聞所未聞的奇遇,一邊唏噓道:“當年您與高玄正互引為知己好友,那樣要命的大事您都能托付給他,而且也是他見到了您最后一面。誰承想,您醒來后又碰到了他嫡孫,被他一箭射傷,這真是孽緣哪!” 因為藏著事,乍一聽到“孽緣”兩字,明景宸頗有些心虛。 晏溫是他父親親信家的孩子,自小與他一塊兒長大,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倆同吃同住,一起學武一起念書,親密無間。長大后他繼承爵位,對方也如他父輩一樣成了自己的心腹,名為屬下實為兄弟,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在認出對方的第一時間他就沒想過要隱瞞自己的身份。 晏溫對自己相當了解,明景宸確信即便中間隔了五十年,自己稍一皺眉對方也能看出點端倪來,所以他不敢在老者面前表現出太多異樣,以免被對方察覺點什么。 于是明景宸只故作輕描淡寫地虛應了一聲,對他所說的“孽緣”不予置評。 且當下還有另一件頂頂重要的事需要確定。 明景宸關切地問:“晏溫,當年我命你提前帶了我大嫂母子避世隱居,不知后來他二人如何了?可有被朝廷搜捕為難?” 老者的神情有瞬間的龜裂,但他掩飾得極好,借由惆悵之情遮掩了過去,他道:“您去后,起初朝廷對阮夫人和小公子他們通緝了一陣,不過后來又突然赦免了,只把他們貶為庶民。不過……” 明景宸焦急道:“不過什么?” “不過,他二人都已經先后離世……” 明景宸愣了片刻,一股酸楚翻涌而出,像是有人用悶棍在他后腦勺重重敲了一記,眼前一陣暈?;杌?,唇齒間躥出一股鐵銹味,身子晃了晃,他一把撐住桌沿,指尖用力到泛白,良久才問出口:“怎么死的?” 老者垂下頭,“病逝的?!?/br> “可有后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