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潘吉應下后,忽然欲言又止地望著他。 “有話直說?!?/br> 潘吉道:“您覺得后續王爺知曉了此事后,會如何處置?” 他雖沒有明說,但明景宸聽出了其中深意,潘吉這是擔心高炎定這次又雷聲大雨點小,為了區區一個秋家,枉顧事實,將罪魁禍首輕輕地放過了。 明景宸眸光微沉,面上瞧不出喜怒,“他如何行事,我怎么知道?” 這話,潘吉一個字也不信,只當他是想避嫌,不愿摻和到秋家的官司里頭去,不免心里失望,于是也不再多言,只說別院還需人照看,自己先行告退了。 明景宸把著冷掉的茶盞靜坐了許久,久到梅姑不安地靠近喚了他一聲,他才中斷了思路回過神來。 他安撫地笑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br> 梅姑憂心道:“公子,依奴婢看來,秋家的事最是棘手,您不宜過問?!?/br> 梅姑自從被高炎定派到聽雪堂來之后,可謂是事事親力親為,但往日里她除了對自己的生活起居關懷備至以外,是很少針對某件外頭的事發表自己的看法的。 她此番突然出言提醒明景宸,著實有些出人意料。 “梅姑,你也覺得秋家不好惹?” “奴婢只是覺得血濃于水,秋家再混賬,王爺也無法割舍掉秋王妃那一層的親緣,真的治他們的罪。況且秋家的老太君健在,她是王爺的親外祖母,她這個人最是護短,若是她出面……王爺少時父母早喪,唯一的兄長也不幸殞命。高家這邊人丁稀薄,對王爺來說,這世上剩下的血親不過寥寥,所以……” 后頭的話梅姑沒有說下去,但明景宸已經知道了她的意思,不過他卻并不認同這種觀點。 “梅姑,雖然我不想承認,但事實上你家王爺有鴻鵠之志。如果因為這點微薄的親緣,讓他一味心軟放縱,他最終是成不了事的。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樣簡單的道理,他要是故意裝作不懂,后續事敗也就怨不得誰了?!?/br> 可實際上,高炎定私縱秋家,就是在為將來埋下禍根。他理應樂見其成才對,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如同梅姑說的那樣,冷眼旁觀,只當不知。 他高炎定的好壞前程,與他明景宸有何干系? 手指在桌案上輕敲數下,明景宸終于下定了某個決心,“你去叫金鼓過來?!?/br> 梅姑剛被他的話嚇得冷汗倒流,現在聽到吩咐,不禁抖了一抖,戰戰兢兢道:“是,奴婢這就去傳他過來?!?/br> 金鼓來得很快,他一來先和明景宸稟報了后院中那人的情況,“他人已經醒了,得知他的同伴都在別院養傷,還哭了一場?!?/br> “哦?我同你去看看?!闭f著和金鼓一同到了后院。 屋子里藥味濃重,那軍匠正靠坐在床頭,由珠云侍候著喝藥,見到昨日有過一面之緣的公子出現,立馬驚慌失措地就要下床行禮。 明景宸上前制止了他,簡單詢問了幾句傷情,那人紅著眼圈哽咽難言,只道自己叫吳大牛,此番劫后余生,今后愿做牛做馬報答他的活命之恩。 明景宸不置可否,等他情緒平復,才又問了些關于軍器局的事,側面驗證潘吉所言非虛。 不過吳大牛與潘吉不同,他是直面受過三家迫害的人,對以秋家為首的佩州豪族可謂是恨之入骨,他說出口的話比之潘吉更加露骨直白,也更為令人震撼痛心。 “小人的妻女還在佩州,當時從作場的火海里僥幸逃出后,因三家的打手追得緊,根本來不及回家帶她們一塊兒走?,F在也不知她們如何了。小人躲在香屏山上越想越不是滋味,想著與其一個人茍活,不如回去和她們死在一處,所以才背著其他人偷偷離開了藏身的山洞?!?/br> 吳大牛突然激動地抓住明景宸的衣袖,懇求道:“小的知道不該開口請求旁的,但實在牽掛她母女二人。那些人什么都干得出來,抓不到我們,極有可能會把怒氣撒在她們這幫婦孺身上。請您發發慈悲,救她們一救罷?!?/br> 明景宸并未立刻答應下來,只含糊敷衍道:“鎮北王如今不在府內,我也不是此間主人,一切靜待鎮北王歸來,他自會為你們做主?!闭f完不顧那人眼中逐漸暗淡下去的希望,狠狠心走了。 金鼓跟在他身后,覷著他不怎么好看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問道:“景公子,您不要緊罷?小的傳軍醫來給您瞧瞧?” 明景宸擺擺手,“不用,你給高炎定去封信,將此事告知與他罷?!闭f完便揚長而去。 回去后,他把自己關在里屋,午間梅姑敲了許久的門喊他出來用膳,也始終不作回應。 誰知到了下午申時,珠云鬢發散亂地疾跑而來,口中高聲哭喊道:“公子!公子!不好了!那人抹脖子自盡了!” 第124章 雷霆手段 屋門被“砰”地推開,明景宸黑著臉從里頭步出,追問道:“誰自盡了?” 珠云哭得兩眼紅腫,小臉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慘白,“那個吳大牛死了!午膳時分他分明還好好的,方才奴婢想進去替他換藥,見他倒在血泊里……” 明景宸再顧不上其他,趕到后院時,入眼就是吳大牛圓睜的眼珠子,死不瞑目地朝自己瞪著,無限悲涼和控訴定格于其中,仿佛是在怨怪自己的見死不救。 他怔忪不已,呼吸驀地一滯,如同被扼住了咽喉,一種窒息的無力感和負罪感從腳底板鉆入身體里,一路往上蔓延至全身、明景宸腳步踉蹌地靠近,眼前花花綠綠,黑白顛倒,良久視野才恢復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