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明景宸久久不說話,到后來因一道燭光的“噼啪”爆裂聲,他才恍然驚覺,隨后扶額輕聲道:“既然你自己已經拿定了主意,我也無話可說。我要睡了,請你出去?!?/br> 這便是當場下了逐客令。 高炎定面色微僵,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些什么,可對方壓根連一眼都未多看他,轉身就往床榻上一躺,只留給自己一道孤傲冷絕的背影。 “景沉?”高炎定不信邪地試著喚了兩聲,毫無反應。 他又提高了嗓門叫了一聲,對方仍舊不吱聲。 像是真的睡著了一樣。 但高炎定不相信對方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這么輕易睡了過去,他靠近床榻,伸手輕輕拍了下明景宸,見對方依然不搭理自己,干脆附在耳邊叫魂似的一聲接一聲地喚他名字。 “景沉——景沉——” 吵得明景宸心火頓生,恨不能一腳將這陰魂不散的混賬踢進墻磚里頭,摳都摳不下來。 煩得狠了,他索性將被褥蓋過腦袋,鐵了心拒絕與外界的一切交流。 “景沉——”高炎定隔著一層被褥還在叫魂,明景宸躲在黑暗中捏著手指,一只耳朵因對方剛才吹出的熱氣灼得guntang。 許是被褥單獨化出的天地只有方寸大小,從而把除了視覺以外的旁的感官放大到無限,明景宸只覺得胸膛里像是裝了只兔子,隨著那一聲聲疾雨似的叫喚又蹦又跳,發出的動靜在黑暗中響若擂鼓,幾乎要震穿耳膜。 高炎定隔著被褥鬼叫還嫌不夠,沒多久又探,入一只熾熱的大手在被褥中摸索,那大手無遮無攔地在明景宸脖頸上、臉上肆意妄為,弄得他又熱又癢,幾乎無法忍受。 像是存心要撓他癢癢又有些不得其法。 于是他怒而掀開被褥,原打算揮退這個只會討人嫌的家伙。 誰知,明景宸揮舞的手不慎戳到了面前之人的眼睛,只聽“哎呦”一聲似乎痛極了的驚呼,明景宸一怔,下意識撐起半個身子去瞧他,而高炎定不知為何突然低頭。 剎那,電光火石,星辰交會。 高炎定呆怔,只覺得像有一只蝴蝶在自己唇上翩躚,又仿佛自己才是那只采擷花蜜的蝴蝶迷失了路途。 可未等他想明白其中因果,就被一股力道推搡得朝后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上。 明景宸用手背抹了下眼皮,整張臉被滴血般的殷紅染透,反將那截玉石也是的細潤脖頸和水色淡唇襯得越發欺霜賽雪。 高炎定被這兩種極端的色澤晃得眼里再容不下其他姝色,喉結滾了滾,一股熱意從心口躥出蔓延至全身。 明景宸擁被坐在榻上,雙目圓睜,眼皮上如同黏了一片被雨打濕的花葉,總給他一種古怪的異樣感,在他心口瘋狂蹦跳的兔子也從一只變作一群,像是要在他胸膛里踏出一片凹陷的谷地。 他不由地抱緊了被褥,雙手死死按在心口位置,企圖讓那陣令自己措不及防的兵荒馬亂迅速平息。 空氣在這一刻變得如同米漿一樣粘稠,幾乎將他倆人周身的毛孔全部堵塞住,令人無法正常喘息。 高炎定忍了又忍,唇上的觸感盤桓不去,他躊躇著向前半步,抬手將要碰上明景宸的鬢發,然而此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老嫗在門外高聲喊道:“王爺、景公子,你們可在房內?出事了!” 兩人神色一凜,那些繾綣、曖昧連同心慌氣躁如江海的潮起潮落,來得快去得也快,頃刻間湮滅。 明景宸快速下了榻,與高炎定擦肩。 一開門,老嫗便肅穆著一張臉給他們帶來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 “牢里的人死了?!?**先前,竇玉和鄒大兩人中了蛇毒,雖然服了解藥卻暫時昏迷不醒,明景宸便向老嫗提議,把他倆扔進牢房里,只需確保兩人不死便好。 誰知,竟然這么快就出了事。 當初老嫗有自己的考量,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就把兩個中原人扔進了位于城北的黑牢,那里通常是用來關押俘虜、外族以及奴隸的地方,平日里極少有外人靠近,可以說月煌城內再找不出一個比這更安全的地方了。 她曾對看管黑牢的小吏有點小恩小惠,此次她又出手大方,那小吏看在金珠和她的薄面上,當初答應得格外爽快。 老嫗之前不曾來過此地,此次是因為明景宸和高炎定堅持要來看一看遺體,她才跟著來的。 牢房逼仄低矮,走進去都要彎著腰,與其說是關人的地方,實際上與牲口棚無甚區別。 整片區域只有進門獄卒歇腳的矮桌上有一支蠟燭,不論白天黑夜,其他角落都烏漆嘛黑,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為過。不僅如此,除了一扇直通的大門,里頭連扇正經窗戶都沒有,只在四面的頂上開了個只容得下嬰兒拳頭通過的小小氣窗。 大漠早晚溫差極大,白天干燥酷熱,到了晚上滴水成冰也再尋常不過。然而黑牢中不分白晝黑夜,如同一個巨大的扁平籠屜,全天十二個時辰都悶熱難當。 明景宸弓著背剛走進去沒兩步,就感到心悶氣喘,汗濕重衫,與在烈日暴曬的戈壁灘上跋涉沒什么分別。 那個與老嫗有交情的小吏比往日里熱情得多,笑得見牙不見眼,別看他位卑職低,可有可無,但像他們這種人消息卻異常靈通,都是不折不扣的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