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他抿了抿唇瓣,觸感柔軟鮮嫩,像是一枚剛從夏日池塘中采摘下來的水盈盈菱角,嘴巴里也無太多干渴的感覺。 這不像一個昏睡了許久的病患該有的表現。 他摸著額頭回想,才斷斷續續想起,之前睡夢中似乎總有個人時不時拿水喂自己,無微不至地照顧著。 他朝老嫗身后望去,沒看到別的什么人,只好將心頭的疑惑暫時放在一邊。 他遲疑了片刻忽然發問:“鎮北王人呢?” 老嫗道:“一個時辰前,先前跟你來的那些人中的一個回來和他稟報了什么,他聽后立刻跟那人走了?!?/br> 明景宸知道她指的是潘吉他們,便知應當是有緊要之事急需高炎定親至,就不再多問,只將茶盞中的水盡數喝完,然后對老嫗道:“我已經大安了,你快去休息罷?!?/br> 老嫗點點頭,接過空了的茶盞后徑自出了屋子。 明景宸望著門扉出了會兒神后,又和被重新躺了下去。 到了第二日傍晚,高炎定仍然未歸,明景宸躺了兩個白天一個晚上,再躺下去恐怕手腳都要廢了,他自覺休養得夠了,便強撐著下了床,直接無視了桌上新端來的湯藥,推門出去在院落里緩慢繞圈消遣。 老嫗應當也不在家,家里的奴仆又都知道他是主人的貴客,見到他并不敢阻攔,都默默地避了開去,倒也讓他覺出些久未感受到的清凈自由來。 走到那日見過的天寶花旁,他自覺無事可做,便賞玩了一會兒,等到暮色昏昏,才見一人從外頭行色匆匆地進來。 不是旁人,正是高炎定。 對方沒發現蹲在角落里被花枝擋住身形的明景宸,往他們借住的那間屋子飛奔而去了。 不知為何,明景宸此時并不是太想見到他這個人,便有些自欺欺人地在花枝后繼續躲著,直到從屋里傳出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隨后高炎定像頭被搶占了領地的豹子從屋內迅猛地沖出,慌不擇路地四處尋人,并抓了兩個奴仆逼問。 奴仆聽不懂中原話,戰戰兢兢地軟成一團,對這個兇神惡煞的中原人格外畏懼。 明景宸瞧不下去了,施施然從黑暗的角落里站起身邁出,等高炎定察覺到身后動靜轉身看到自己的剎那,他清楚地看到了對方俊朗英武的面容上從恐慌憤怒到驚喜交加的瞬間轉換。 “景沉!” 高炎定邁步上前箍得他兩側臂膀隱隱作痛,那對凌厲眉目中如寒星迸射,炯炯有光,“你去了哪里?我以為你出事了?!?/br> 明景宸一時不敢去看他,只覺得他眼眸中排山倒海般的情感壓得自己喘不上氣,他隱約覺出了些不對,又不愿不敢去深思,只掙了掙,退去那兩條健壯的手臂,與他保持了大約兩步的距離。 “躺久了不得勁,隨便走走。你事情辦完了?” 高炎定聽罷才舒出一口氣,細觀之下見他病容漸去,才敢確定那神棍沒有誆騙自己。 好像珍寶失而復得重新被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漸漸平靜下來,與明景宸一道回了屋里。 “阿圖克攜同殘部逃了?!眲傋?,他就講了一個大消息。 明景宸一怔,要是沒記錯,不久前阿圖克還占據了絕對優勢,攆著一干王族四散逃命,怎么短短兩日不到就境況大變? “你出手了?”他很快猜到了緣由,定定地看著面前風塵仆仆的男人。 高炎定笑道:“沒錯,可笑他出于謹慎,將原先為塔爾漢戍衛宮廷的心腹殺了仍舊不心安,還要將宮里的護衛全部撤換掉,他的‘善舉’倒給我省了不少事,我的六百騎兵原先就混入了他的軍隊,借著這次機會又順利潛伏進宮廷,將他一窩端了。他被我重傷,如今往西邊的自家領地去了?!?/br> 明景宸皺眉,“你親自領的兵?” “沒錯?!备哐锥ㄔ捓锊粺o得意,他身上還殘留著血腥氣,摻雜著風沙的土腥味,若有似無地飄了過來。 顯然他這趟出去殺了不少人。 阿圖克背信棄義在先,高炎定再菩薩心腸也斷不能容他。只是…… “你故意放走了他?”明景宸越想越篤定,不是他看不起這個所謂的右賢王,即便對方的人馬是高炎定的數十倍,但此人頭大無腦,目光短淺,高炎定又是有備而去,若不是他故意放任,怎會讓這等小人逃了? 高炎定收斂住嘴角的笑意,“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br> 高炎定當然知道自己這樣做極有可能會引起明景宸的不滿。 阿圖克不死,老嫗即便掌權也無法徹底高枕無憂,他縱容阿圖克逃走,無異于放虎歸山,給老嫗留下了一個強有力的隱患。 但高炎定并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他點了點桌面,道:“我并不反對去扶持那位閼氏,但我信不過她,一個七旬的老太婆仍眷戀權位,從青年蟄伏到垂暮,還不惜聯合外族,這樣的人我不放心?!?/br> “況且我只說答應助她獲得權勢,可沒承諾替她將所有敵人一并掃除,若是將來太過安逸順遂,又大權在握,她雖是個女人,但誰都無法保證她不會生出與塔爾漢一般想要南下中原的野望來。要知道,野心不分男女,我也不會因為她是個老太婆而小覷了她?!?/br> 第105章 城北黑牢 燭火在明景宸臉上不斷跳躍,將他瑩白的面頰照得纖毫畢現,高炎定坐在他身畔,連他皮膚上那一層被火光鍍上金紅的細軟絨毛都瞧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