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劉懷又掏出一封書信交給高炎定,“具體約定內容在下也知之甚少,但大致與您猜測的應當差不多。這是老師多年前身體無恙時寫給已仙逝的玄正先生的親筆信,他逝世前要在下將之與文稿一同在玄正先生墓前焚毀,以此完成他倆的約定?!?/br> 高炎定收下信和手稿,起身對劉懷深深一禮,“石衡先生和劉先生的高義,我代祖父謝過二位了。還請您在我府中好好修養幾日,等我找人挑個吉日,咱們再去我祖父墓前祭奠,也好成全他兩位的情意?!?/br> 劉懷對此無有不滿,見該交代的都交代妥帖了,便跟著王府的小廝去客房休息了。 高炎定將信連同那份手稿一塊用布包裹好,帶了回去。 到了晚間就寢前,他想著這事左右睡不著,便點了燈繼續翻閱這部《夙夜齋隨筆》。 石衡先生寫的文章確實格外有趣,他看入了迷,一直到三更時分都精神抖擻,未見睡意。 石衡先生是在先帝年間開始做史官,一直到天授帝當政的時候才告老還鄉。所以他寫的很多事,高炎定都不曾聽聞過,當然這些也不會在正兒八經的史書中記載。 把它當成幾十年前的八卦見聞來讀格外讓人上癮。 關于先帝末年到天授初年的藩王如何氣焰囂張,高炎定小時候與兄長在學堂里聽先生們講古時提起過。 但因為中間跨越了幾十年,就連先生們都只是道聽途說,所以無法從具體事由上告訴他們究竟是怎樣的囂張法。 可石衡先生就不同了,他是親眼見過那些藩王的人,所以他的書里穿插著許多藩王如何藐視天威,如何在先帝駕崩之際企圖逼宮,如何無視年幼繼位的天授帝,如此種種。 字里行間不難看出,他對藩王的深惡痛絕。 可是藩王中,有一人卻有著其余人不曾有過的待遇。 那便是宸王此人了。 高炎定越看越糊涂,這天下好人都死絕了,也輪不到這宸王來當,這賊子可是“六王”之一??! 六王那是何許人也?那可曾經是桓朝藩王中最有權勢的六人,這六人犯下的罪惡馨竹難書,也是這六人合力掀起了“六王之亂”,差點顛覆了社稷江山。 可石衡先生筆下的宸王卻與高炎定固有的印象截然不同,他不僅是個世所罕見的美男子,還胸懷大志,一心要匡扶桓朝正統,肅清天下亂象。這是宸王? 高炎定驚疑不定,以為是燈火昏暗,自己看走了眼,可來來回回看了數遍,一筆一劃之間,確實是“宸王”二字無疑了。 到后面那就更離譜了,竟然白紙黑字地信口胡編,說宸王為了幫天子肅清朝野內外,在天授六年誘發藩王發動了“六王之亂”。 高炎定看到這兒心頭火起,覺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這石衡老頭虧得還做過史官呢,怎么能歪曲事實,企圖給宸王洗白! 莫非真的是色令智昏,被美色迷昏了頭腦! 他越想越氣,不禁在屋里頭煩躁地走來走去,去他/媽的宸王,一個男子長得一副狐媚子樣,一看就不是好鳥。 那個石衡也是鬼迷心竅,這種品性堪憂、顛倒黑白的人也配當祖父故交! 如果宸王是大忠臣,那他祖父成什么了! 原先他還想趁著書稿未焚毀,教人重新抄錄一份后給明景宸解悶。 現在他覺得大可不必了,而且還想命人立刻將那劉懷打出王府去。 好在高炎定還有幾分理智,若是大半夜真的將遠道而來,還是師門與他祖父有淵源的書生趕出府去,恐怕將來天下的士子文人都會避他高炎定如蛇蝎。 玄正先生的美名也會就此崩壞。 實在得不償失。 想通了這一點后,高炎定只能硬生生把這口惡氣吞下,如同大半夜胡吃海塞積了食一般,渾身難受得慌。 他在屋中待得憋悶,干脆披衣出去走走吹吹夜風。 白日里秋老虎不容小覷,到了三更半夜,外頭倒是有了些涼意。 他閑庭信步在王府里晃蕩,腳比腦子誠實,自然而然就走到了聽雪堂外。 他讓輪班的親衛不要聲張,堂而皇之地步入院落中,周遭悄寂無聲,除了廊下掛著的兩三只燈籠發出微弱的光亮,各處都黑洞洞的。 也對,都三更天了,定是早就睡了。 高炎定雖然是這樣想的,但還是悄悄繞到了主屋的側面,這邊有扇窗格,正對著明景宸的床榻。他想趁著夜深人靜,偷窺一二。 當然除了偷窺,他并不打算干點旁的傷風敗俗之事,他只是不放心對方,怕人身上沒好全又憋著不吭聲。 他做賊似地躡手躡腳靠近窗格,伸手在窗紙上戳了個小小的窟窿,湊近了朝里頭偷看。 屋里同樣黑漆漆的,床榻四周又垂著帳幔,實際上根本看不清,只能隱約瞧個大致輪廓罷了。 高炎定不死心,在窗洞前不斷搖頭晃腦以此改變視線方位,企圖能找到某個“突破口”好讓他一窺真容。 可惜忙活了半天,還是一無所獲,失落之下,只能打算再悄悄地潛回自己的寢居。 誰知,剛一轉身險先撞上一堵“墻”,他驚魂未定下打眼一看,赫然是明景宸本尊站在眼前。 高炎定有些被抓包的不淡定,先發制人地問他:“大半夜的,你怎么不在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