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可是梅姑讓做的,不是本王上趕著去的。高炎定自我寬慰地想,抓起東西奪門而出。 兩人乘著馬車離開王府。 今夜解了宵禁,全城的男女老幼都來赴這場盛會。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因前方車馬難行,兩人便在坊市附近下了車步行前往。 高炎定雖把人放了出來,但仍叫了十來個親衛隨行,以免某人再出幺蛾子。 坊市內流光溢彩,火樹星橋,漫天煙花自夜幕砸落四散,與燈光交相輝映,隔著長長帷帽落在明景宸瞳孔里。 四周人流如織,摩肩接踵,走著走著,高炎定便下意識抓住了明景宸的手。 他們被人潮簇擁著不斷向前,連走往何處都無法自主。 直到一處賣孩童玩具的攤位前,兩人才掙脫洪流得以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擺攤的是位老嫗,身旁站著她的乖孫孫,身高只比小攤高出一些,好奇地盯著這倆陌生人看。 明景宸在一堆布老虎、竹馬、撥浪鼓中拿起一把小木劍。 小木劍分量不重,巴掌大小,精致可愛,上頭雕刻有祥云瑞獸,劍柄上有“辟邪”二字,還綁著一段殷紅的流蘇穗子。 高炎定道:“你對這種小兒的玩具感興趣?不會以為這種東西能傷到人?” 明景宸嫌他聒噪,故意用小木劍在他胸膛前比劃了幾下。 “你想用它殺我?” “有何不可?一箭之仇銘記于心?!?/br> 高炎定輕蔑地撥弄上頭的穗子,挑釁地說:“我等著?!?/br> 明景宸一抽手,穗子脫離對方的手掌,帷帽上的輕紗擦過高炎定的臉頰,“那你付錢罷?!彼U指氣使道,然后拎著小木劍揚長而去。 等高炎定再次逮到人的時候,明景宸正從小販手上接過一串糖葫蘆遞給被仆從抱在懷里的渙渙。 對方斜覷了他一眼,他下意識就去掏了兩枚大錢交給了小販。 剛給完就后悔了,心想,憑什么是我替他做人情? 渙渙舔了口糖霜,笑得眉眼彎彎。 小孩子喜歡一個人就會把自個兒鐘愛的東西分享給對方,她也不例外。 她小手一伸,糖葫蘆上還沾著口水,在花燈下晶瑩透亮。 明景宸愣住了,隨后掰下最上面的那顆山楂,眼波流轉間突然攻其不備地把它塞進了高炎定嘴里。 高炎定被口水和冰糖糊了一嘴,他想吐,面前的一大一小卻盯得他背脊發涼,他鼓了鼓腮幫子,下意識嚼吧嚼吧。 卻立刻倒吸了口涼氣,被里頭的山楂酸倒了牙。 他的表情從扭曲到猙獰,像變戲法一樣,明景宸哈哈大笑,一旁的渙渙也跟著咯咯亂笑。 難得看到侄女沒有一見到自己就嚇成鵪鶉,高炎定掛上一個自以為溫和大度的笑,伸手想摸摸她的腦袋。 然而渙渙并不領情,一下抱緊了仆役的脖頸,不敢再看他的臉。 “燈會人多,小郡主怕生,王爺……您勿怪……” 高炎定有些落寞,知道自己在場侄女定然無法玩得暢快,便給跟在身后的親衛使了個眼色,命他們留幾個人負責保護小郡主。 然后他一把拽緊明景宸快速擠入了周遭涌動的人潮中。 兩人在燈會逛了許久,猜了燈謎,看了舞龍舞獅,嘗了小吃…… 也許是今夜的燈太過晃眼,也許是周遭的人聲鼎沸讓頭腦出現了短暫的恍惚,高炎定竟覺得與明景宸并肩而行,一塊兒被紅塵煙火所湮滅,是件平靜而又愉快的事。 兩人踱到橋頭,吃了碗餛飩。 高炎定去付錢,明景宸便無聊地遙望對岸搭建的巨型彩燈。 燈光照在河面,水光瀲滟,各色許愿用的花燈順著水流靜靜漂蕩。 旁邊有個雜耍班子,吸引了不少游客,渙渙小小的一個,正坐在仆從肩膀上,伸著小腦袋看她們表演扔盤子。 大概是鮮少出門的緣故,小姑娘對燈會上的所有東西都好奇得很,單靠兩只眼睛怎么都看不過來。 雜耍表演格外精彩,方寸之地很快被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徹底。 人多難免會有人渾水摸魚。 即便有仆役和親衛的嚴密保護,但在上元節這種舉城歡慶的場合里,渙渙的小靴子、脖子上的如意鎖還是不翼而飛了,連漂亮的小鬏鬏都被扯散。 渙渙晃蕩了下光著的小腳丫,眨巴兩下眼睛,突然哇哇大哭。 明景宸在對岸看得分明,前后共有六七個偷兒擠在圍觀表演的人群里對渙渙下過手。 燈會、廟會這些聚眾性質的集會往往也是偷兒、扒手們的狂歡節。 渙渙非富即貴,衣著首飾樣樣精細,她會成為偷兒們的目標,不足為奇。只是…… 明景宸蹙眉,可在同一個地方先后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有這么多偷兒集中下手,巧合得實在太過詭異了。 那些偷兒們水平參差,并非人人都得了手,在如此擁擠自顧不暇的情況下,好幾個非但沒能偷到東西,還扯痛了小丫頭。 導致渙渙哭鬧個沒完,小臉憋得通紅。 親衛目光犀利,很快就在人群中發現了偷兒的行蹤,其中一個衣襟里還露出半截如意鎖。 親衛立刻分了幾人去追捕他們。 幾個仆從此刻全圍在小郡主身旁,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逗她開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哭鬧的孩子身上,以至于壓根沒察覺新的危機已然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