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梅姑將他們領到旁邊一處房舍,這里像是重新修繕過,門窗、家具都是新的,屋內也纖塵不染,“因為匆忙,只來得及收拾好這一處,還請景公子委屈些時日,等開春主屋打理妥當,您再搬過去?!?/br> 住哪明景宸并不在意,“有勞梅姑了,你自去忙罷?!?/br> 等梅姑離開后,明景宸將窗柩推開,朝院落四周張望,果然不出所料,門口和長廊上站著好幾名持刀佩劍的護衛,這還是眼睛能看到的,至于看不到的——視線掃過房頂、假山、影壁,他冷笑一聲“啪”地關了窗。***一進王府,商嬤嬤她們就被以王爺另派了人去侍候譚四小姐為由遣了回去,她們只能回到褚玉苑,向譚妃回稟此事。 這些日子以來受了太多氣,三人積壓了無數委屈,但她們不敢太過直白地編排譚小姐,在將來龍去脈添油加醋地敘述了一遍后,商嬤嬤委婉地道:“四小姐性子有些冷僻,不喜我們近身伺候,珠云那丫頭年紀又小,沒個定性,被縱得乖張驕橫,老奴有負娘娘所托,實在無處使力啊?!?/br> 譚妃皺眉不語,這時她的貼身侍女綠蠟掀簾進來,湊到她耳畔悄聲道:“娘娘,四小姐被王爺送到了西邊的聽雪堂,還叫了曹賀家的去服侍?!?/br> 譚妃眉心一跳,驚詫地用絹帕捂了嘴,“聽雪堂?那兒都荒了多久了?” 綠蠟頷首,說:“可不是,自從老王爺的一位老姨奶奶在那兒上了吊,就沒人住過了,算起來都十多年光景了?!?/br> “那種地方如何能住人?炎定到底在想什么!”剛聽了商嬤嬤說一路上高炎定對侄女兒另眼相待,出入其閨房,路上甚至還脫離隊伍獨處了些時日,譚妃還來不及高興,就被綠蠟所說的事兜頭潑了盆冷水。 她抓住綠蠟的手臂問道:“那你可見到了四小姐?” 綠蠟苦著臉搖頭,“奴婢沒能見到四小姐,聽雪堂周遭被王爺的親衛圍了個水泄不通,即便奴婢說了自己是您的婢女,他們也不放行?!?/br> 譚妃心臟皺緊,揮退了商嬤嬤三人和屋內其余侍婢,才繼續與綠蠟說道:“怎么會這樣?好端端的怎么不讓你進去呢?有說法嗎?” “說是四小姐傷病未愈,需要靜養,暫不見客?!本G蠟躊躇半晌后又道,“奴婢覺得這不像讓四小姐靜養,而像……” “而像什么?” “而像……軟禁了四小姐?!?/br> 譚妃驚駭莫名。 高炎定向來有主意,自從夫君意外早逝,不論王府內外還是軍國大事,都靠他這根頂梁柱撐著,自己雖執掌中饋,也不過是在衣食住行上盡一份長嫂的責任罷了,其他事她向來不管不問,免得越了界遭受詬病。 早前香州的兄長要她提攜侄女改嫁給高炎定,她起初一口拒絕,可兄長三令五申、軟硬兼施,還拿她的獨女渙渙說事,勸她看在她們母女未來的前程上,也該與他上下一心,讓帶著譚家血統的女子為鎮北王生下繼承人。 對于兄長譚耀,譚妃一向知曉他的為人,早年譚家是香州聞名的商賈世家,雖有吃不完的金山銀山,奈何士農工商,商排在最末,為了家族,前幾代的家主就勵志發憤圖強,誓要供出一個屬于自家的讀書人。 幾十年下來,家里倒是出了幾位朝廷命官,奈何官職都不算高,無法接近帝京的權力中樞。到了譚耀這一代,雖情況大有好轉,也只是在香州這片天高皇帝遠,家族已經營數代的地盤上任一個四品太守。 譚耀為人活泛,不甘一輩子埋沒在北地,適逢政局動蕩,帝王昏聵,桓朝頹勢已露,他就想效仿戰國的呂不韋、南北朝的獨孤信,以兒女姻緣維系各地有望逐鹿的高官王爵,再以譚家豪富的家底為賭注,以圖將來能博個從龍之功、承恩侯爵。 譚妃也做過幾年正牌王妃,其中艱辛她比誰都清楚,她的夫君向來本分,為帝王戍邊震懾戎黎,可結局又如何呢?還不是丟下她們孤兒寡母撒手去了。 這些年來,她也看出小叔志向高遠,想要化龍青云直上,可那是一條比當藩王和大將軍還要艱險的路,一著不慎,妻兒老小,無人可以幸免。 即便真的讓他坐上了那個位置,作為九五之尊的三宮六院之一就真的能快樂嗎? 譚妃并不以為然。 況且侄女嫁過人,如今寡居在家,這樣的情況想要當鎮北王妃并不容易,與其當個側妃,還可能面臨滔天大禍,倒不如安安分分地找個家中清貧的讀書人,當個正室,光靠嫁妝,也能把日子過得美滿滋潤。 然而譚耀固執,認為譚妃婦人之見,目光短淺,他說,天下亂象已露端倪,誰都無法置身事外,農婦和王妃在大難臨頭之際無甚區別,與其碌碌無為,不如放手一搏。 而且他對女兒的容貌才情無比自信,即便鎮北王是個清心寡欲的佛陀,也不信他不動心。 說起讓高炎定動心,譚妃也覺得頭痛無比,小叔什么都好,就是始終不愿成家,多少人保媒拉纖,明里暗里地籌謀著他正妃寶座,他也不點頭。眼看年紀漸大,還孤身一人,她這個長嫂都不知拿他如何是好了。 經兄長提醒,譚妃才記起,侄女當年待字閨中之時就是香、云兩州數一數二的閨秀,有傾城之姿,容貌能比肩宓妃、昭君,只是她的姻緣是上一輩指腹為婚早就定下的,出于孝道,兄長無法干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