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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希望變成失望又徹底絕望時,林麓失了往日的朝氣,她此刻抱著膝蓋縮在囚籠的角落里,心中還在消化剛才得到的信息。 剛才那句“只有死人才能離開”其實并不準確,林麓從這些和她同樣被關押起來的人類口中得知,會被關進來的,全都是野生人類且幾乎都是因為逃跑或是攻擊了獸人并讓獸人受傷這類的重罪。 囚牢里的人類并不多,只有一小部分是有主人的,如果主人在六小時內沒有過來將人贖回去,那便算作自動放生人奴,那這名人奴的處置權就交給了一個叫長老院的組織。 這個長老院是管理整個露米娜城的官方機構,而那些守門的獸人也屬于長老院下的防衛軍,無主又犯了重罪的人奴會遭受懲戒,如果懲戒結束后還活著,那么長老院會將這些人奴再次出售。 剛才跟她搭話的人都已經挨過懲戒,她們之所以還被關在這里,只是因為暫時還未被賣出去,這些人類告訴她,她被丟進這囚牢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讓她做好心里準備,等六小時過去,這些獸人一定會將她抓出去懲戒。 在知道這些事后,林麓的確生出過莉瑟爾或許會來救她的念頭,可她這次逃跑本就是瞞著對方,莉瑟爾也許根本不知道她已經逃跑,再者,就算莉瑟爾知道她跑了,也未必愿意來將她贖回去,因為她還得知了一個信息,想要將犯了重罪的人奴贖回,也得拿出長老院能看上的寶物才行。 在這個人命不值錢的世界,連魔物和植物都比人類有價值,拍賣會也快要舉行了,沒了她,莉瑟爾正好能在拍賣會上買下新的寵物。 她現在或許應該祈禱自己能在懲戒后剩一口氣,這樣,就算她被再次販賣,也還是有逃離這個世界的機會。 待在這黑暗牢房的滋味比被莉瑟爾關在屋里難受百倍,這里的空氣有股很刺鼻的味道,潮濕與發霉的味道又混合了一些排泄物的臭味,待得越久,林麓都覺得自己要被腌入味了。 這牢房里別說吃的,連水都沒有,坐久后全身上下都冷得打顫,那是從身體內透出的寒意,哪怕她穿著長袖的女仆制服,她的手腳也已經失了溫度變得有些僵硬。 這里看不見光亮,因此也分不清過去了多長的時間,直到她聽見了腳步聲,牢房內瞬時傳來各種“窸窸窣窣”的動靜,當朦朧的腳步聲變得清晰,那些細微的動靜又同時消失。 林麓的右前方出現了一道光,一名高大的獸人從光中走出來,這牢籠太過寂靜,因此對方的腳步聲便會放大,而每次鞋跟踏在地面發出的動靜,都會讓牢籠中的人類屏住呼吸,生怕這腳步聲停在自己的牢籠前。 林麓的祈禱失敗了,她成了牢籠中人人都不愿意成為的“幸運兒”,那高大的獸人在她牢籠前停下,指尖在籠門上掃動幾下,當籠門自動彈開后,林麓才看見那獸人手上拿著一個鐵質的項圈。 她看到那綠色的獸瞳在散發著幽冷的寒光,當那只大手拽住她的衣領將她從地上提起來時,鐵項圈也卡進了她的脖子,鐵項圈厚重冰冷還將她的脖子勒得很緊,才剛戴上,就讓林麓有種時時刻刻都被人掐著脖子的輕微窒息感。 項圈連接這一條同她手臂粗的鐵鏈,那獸人將鐵鏈在手中繞了一圈才抓緊鏈子用力扯動,這樣的力氣足以將林麓拉倒,而獸人也完全不管她是站著還是跪著。 獸人扯著鐵鏈將林麓從牢籠中帶出去,對方腿長,步伐也快,壓根不在意林麓能不能跟上,本就沒來得及站起身的林麓只能在地上爬行,但凡慢一秒,她就會被獸人扯著項圈拖行。 這地牢的路面不平坦,她的手掌在泥沙與小石子中不斷摩擦,皮rou被割開的疼痛讓林麓止不住的委屈,想她活了十幾年,哪曾受過這樣的虐待,這個世界的人類處境實在是惡劣,她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待下去。 不知道這獸人要將她帶去哪里,長時間待在黑暗的地方,重獲光明后眼睛反而不適應,她跟在獸人身后爬進那有光亮的地方,被強光刺激得只能先閉上眼,但她很快就聽見了人類的慘叫聲以及鞭子劃破空氣發出的鞭撻聲。 恐懼讓林麓強撐著睜開了眼,眼睛的酸澀感讓她擠出生理性的淚,當視線逐漸聚焦,她才發現這里似乎是一個刑房,她的正前方有一名人類被綁在刑架上挨著鞭打。 屋中只有叁名獸人,一個揮鞭,一個觀察,一個記錄,那人類身上血淋淋的傷讓林麓不寒而栗,她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控制不住地在強烈顫抖,只要一想到待會她也要遭受這樣的刑罰,那種恐懼讓她背上不斷冒出冷汗,心臟也在劇烈跳動著。 然而,拉著她鐵鏈的那名獸人只短暫的停留,與另外叁個獸人點點頭后便再次扯著她往左拐了個彎,前方是一條筆直的樓梯,后方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鞭打與慘叫,她縮了縮脖子,在這樣巨大的刺激下,她連手上的疼痛都已經感覺不到了,她加快了爬行的速度,仿佛這樣那才能甩掉那鞭撻聲。 她終于在爬上樓梯時找到機會從地上站起來,前方的獸人只向后瞥了她一眼并未制止,但林麓還是被對方那一副要吃人的眼神給嚇到,這樓梯并不長,出來后又是個密不透風的由四扇大銅門圍起的房間。 那牽著她的獸人將她帶到其中一扇銅門前,取出一塊玉牌插在銅門凹槽處后銅門才開始轉動,從門內出來,林麓終于又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剛往前走幾步,她又悄悄回頭看了眼出來的方向,那接近十米高的銅門鑲嵌在小山之中,這關押人類的地牢竟然是建在山里,這山的四周十分荒涼,且都有獸人看守,怕是連只鳥都飛不進來。 林麓跟著獸人七拐八繞,原本蕭瑟荒涼的環境在不知不覺間發生著巨變,她好似從一個骯臟的貧民窟踏進了一個奢華靡麗的新世界。 她穿過一個庭院,眼前的古堡氣勢恢宏,巍然屹立,宛如一個巨人手持堅固的盾牌堅守著這一方天地,這古堡的每一塊磚都鑲著金邊,長廊的扶手也好似用玉石制成,每隔一段距離便會有身披盔甲的女獸人值守,林麓經過她們身邊,都能嗅到如同殺戮了許多生靈才有的死亡氣息。 牽著她的獸人推開一扇門,又粗魯地抓過她將她推進門內,林麓剛剛穩住身子便聽對方開口:“莉瑟爾女士,您看看,您說的是否是這個人奴?” 林麓猛然抬起頭,莉瑟爾就坐在右側的一張深棕色的木椅上,對方手邊還放著一壺熱茶,正笑瞇瞇地上下打量著她:“對?!?/br> “那這人奴就交還給您了?!鲍F人說完上前幾步,將手中的鐵鏈放到莉瑟爾手中,隨后,她微微頷首,沒再多看便離開了這間屋子。 屋門合上,這房間里便只剩下了她們一人一獸。 林麓咬著唇,雖然她幻想過莉瑟爾會來救她,但也知道這是一件概率極低的事,本已經不抱希望,可在看見莉瑟爾后,她心中的那點委屈又都化作了淚水,正一顆顆往下掉。 她明明是討厭莉瑟爾的,也恨不得將對方大卸八塊,但如今自己又被莉瑟爾救出,她絕不會承認自己有些感動,也絕不會因為這一件事就改變對莉瑟爾的看法。 “過來?!?/br> 這刺耳的兩個字又從莉瑟爾口中說出,當初在拍賣會被莉瑟爾從籠中放出的景象再次浮現在她眼中,此刻的她們又像是回到了那一夜。 林麓抬起手抹掉眼淚,她如那夜一般根本沒有抬起腿。 本以為莉瑟爾會氣惱,但對方卻掩唇笑出了聲,莉瑟爾眉眼舒展,那笑意就藏在眼尾,不是嘲笑,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悅,林麓根本猜不透對方心里在想什么。 聽著莉瑟爾的笑聲,林麓蹙起了眉,她捏著拳身心都在防備,等莉瑟爾笑夠了,才拿起桌邊的茶問她:“渴不渴?” 蓋子掀開,茶香四溢,林麓舔了舔唇,原本不覺得渴的她在聞到這茶香后,不自覺咽了咽喉嚨。 “過來?!崩蛏獱枌⒉璺畔?,掌心一翻,一個金黃的面包又出現在她手中:“從你離開莊園到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不餓嗎?” 她覺得莉瑟爾的話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不然為什么會在對方說完后,她的肚子就發出了“咕嘰咕嘰”的聲音,林麓趕忙捂住肚子,倔強的面龐也染上了些許粉色。 林麓沒有受食物的蠱惑,哪怕剛才她的情緒的確有很強的波動,但理智尚在,她雙眉緊鎖,凝視著莉瑟爾,問:“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從莊園里逃出來的?” 莉瑟爾將手中的面包撕扯成一小塊放在桌前的白色瓷碟中,她不答反問:“你猜猜看?” 林麓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十九出賣了她,如果不是這樣,莉瑟爾怎么會那么快知道她逃出莊園又能確保在6小時內趕到這里將她贖回。 莉瑟爾將面包撕成一小塊一小塊后,又扯了扯連接著林麓項圈的鐵鏈:“再不過來,我可就不幫你取下這鏈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