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自由
周度很快就將晚餐給做好了,他給沉榆舀了一勺溫湯,又在沉榆的面前推了幾盤零嘴。 他的眸子自落座后就沒從沉榆身上離開過。 “mama?!彼麏A起塊酥rou,放在了沉榆的盤中,“今天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您為什么這么悶悶不樂的呢?” 周度的聲音很輕,細綿溫柔道:“您的煩心事,我都可以分擔的?!?/br> 他掀起眼簾,悄悄地觀察沉榆的動向。 她沒有任何反應,魂好像是還沒有回來,只呆愣愣地盯著碗不理他。 周度知道沉榆現在心情不快。 沉榆總是這樣的,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一點兒都抽不出給外人表示的態度了。 周度不敢再多說話,他作著一派認真吃飯的模樣,瞥過眼睛用余光偷偷往沉榆身上看。 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小臉慘白得厲害。 沉榆其實并沒有想給周度冷臉的意思。 只是她實在是沒有力再去多說一個字了。 要不是先前有周度抱她入座,沉榆說不定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室內一片寂靜,透不出一絲氣來。 沉榆覺得壓抑,她無緣由地想哭,抬起腦袋看向了低頭吃飯的周度。 “寶寶?!?/br> 她眼睛濕漉漉的,連說出來的話都磕磕巴巴地嘶啞難受:“我好想老公?!?/br> 沉榆身上有一股發不出來的悶氣,一定要找個人似的,難得主動靠近了周度。 她搖搖晃晃地起了身,一步一步邁著步子走到了周度的身邊。 她俯下頭啜泣道:“mama好難受,我真的好難受,我想你爸爸,我真的好想好想他?!?/br> 沉榆身上帶著一股清風般的香氣,直香得周度耳根通紅。 他緊張地咽著唾液,喉結不住地上下滾動。 周度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可沉榆卻又嗚咽著開始哭了。 她本就瘦弱,單薄的身子更顯得她格外可憐,她手環在他的肩上,腦子里昏脹欲裂,極為痛苦:“寶寶,我要去見他,我要去見他……” 沉榆開始說胡話了,周度回握著她的手,無比溫柔的安慰她道:“不哭了,mama,不哭了,好不好?” 他邊拍著沉榆的背,邊誘哄地讓沉榆坐到了他的腿上,道:“mama,以后我每天中午都回家來陪您好不好,就像爸爸一樣,我會回來陪著您的?!?/br> 沉榆在家里悶慣了,她不喜歡到外頭去,家里沒有什么可供娛樂的設施,她什么都做不了。 沉榆只唯一用來周廷支撐著自己,可現在連這個唯一支柱都已經坍塌,就像沒有了水來澆灌的枯木一般,她再也沒了繼續獨活的念頭了。 她曾經問過周廷一個問題。她問他他們的以后會怎么樣,她問他自自己容顏不再了該怎么辦。 周廷好想早就在心里過了一百遍這個幼稚問題的答案一般,笑著抵上她的唇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無論生老病死,無論貧窮富貴?!?/br> 他深深地看向了她的眼睛:“就同我最開始說的那樣,你死我亡我亡你生?!?/br> 他從不否認自己的自私與狠毒,卻用無比的柔情來裹挾著沉榆,他說完后在原地沉聲了半天,最后還是承認了自己的卑劣暴行。 “沉榆?!彼o緊地與她相擁在了一起,終于叫出了她的名字。 “等我死了?!?/br> “你就自由了?!?/br> 沉榆不知道周廷在說些什么,沉榆不理解周廷為什么這么說。她壓根就不是這個意思,她壓根就不想從周廷的嘴里聽到這種話來。 她覺得周廷是無比聰明的,可為什么連自己這小小的玩笑話都聽不出來呢? 沉榆不由自主的咬緊了牙,她討厭這樣愚笨的周廷。 他沒有顧及她泛著紅的眼眶,指捻著她的唇珠,閉上眼和她纏吻了起來。 “沉榆?!?/br> “我愛你?!?/br> 愛到底是什么,愛究竟是什么。周廷其實一點都不明白,可他知道,自己是完完全全將自己交給沉榆了。 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給沉榆了。 沉榆手緊摟住了他的后背,軟著聲道:“愛老公,我也愛老公?!?/br> 沉榆的眼眶里不住地涌出淚了,幾乎是要把周廷的衣服給哭得濕透了。 她從來就不覺得痛苦,是周廷將她于水深火熱中解救了出來,是周廷將她于噩夢困境中救援了出來。 唯有周廷能再來救她,唯有周廷會再來愛她。 沉榆覺得周廷在說傻話。她想搖頭駁斥他的論點,可張了半天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周廷的神情專注認真,好像自己說的話會成真一般:“我會比你先走的,老婆。要記得想我,知道嗎?” 周廷是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周廷是個徹頭徹尾的自私鬼。 可他現在終于不自私了,他終于得償所愿了。 他終于放沉榆走了。 在沉榆已經完全被養廢后,終于是可笑地放她走了。 周廷以為沉榆是恨他的,也許他千算萬算都不會想到,沉榆是真心實意地愛著他的。 沉榆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她從來是只掙扎而學不會反抗,好像是被折騰太久了,連一點忤逆的心思都再升不起來了。 沉榆渾渾噩噩地搖著頭,她馬上就要暈倒了,她早已聽不清周度到底在她耳邊說了些什么了。 沉榆此刻的狀態比周度十幾年來見過的還要差,他深深地嘆著氣,眼睛酸澀地生疼,喉嚨啞得都快吐不出一個字,只手忙腳亂地擦著她不斷流淌下來的眼淚。 “mama,我們去睡覺,我們去睡覺?!?/br> 周度將沉榆抱在了懷里,小心翼翼地不讓她再用一點力氣。 他為沉榆開了盞夜燈,用溫熱的毛巾擦拭著她緊皺起來的臉,大手上下輕輕拍著她的背。 “不要再難過了,mama?!?/br> 沉榆已經完全暈睡去,周度嘴角扯了個不知什么滋味的笑出來。他靜靜地將頭靠在了她的肩上,全身都在微微打著顫:“mama,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再難過了好不好……我愛您,我愛您……” 周度終于也不再說話了,他給沉榆掖好了被角,趴在沉榆的床邊迷迷蒙蒙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