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
這邊寶珠同公子閨房夜話,耳房的周輝業猛然被尿憋醒了。 “什么鬼天氣!” 屋外頭特別冷,小麥色少年裹著棉衣罵罵咧咧。他與薛慈寶珠住同一個院子,在寶珠來之后每次解手都要繞到偏遠水廁,繞成了習慣,這會迷迷糊糊就來了這里。 解決完生理需求,經寒風一吹,意識也醒了大半。 忽然,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 湖面一夜間結了厚厚的白冰。對岸的薛府庭院火光與黑煙四起,無主的家仆們亂成一鍋粥。一伙看不清長相的兇徒趁機擄財,他們揮舞著火把,馬背上載得盆滿缽滿,仍貪婪地踏上冰層,直奔雪月齋而來。 “公子!姑奶奶!不好了!府里進賊人了,快躲起來!” 少年一路狂奔回院子,脖子都急紅了,“公子,快醒醒!” “不睡覺嚷什么呢,八里地都聽見了?!?/br> 打呵欠的少女推開窗子,半睜一只眼乜他,“怎么了?尿都濺褲子了,不害臊?!?/br> 輝業忙道:“來不及解釋了,快帶公子走?!?/br> 走?這半夜的走哪去? 寶珠滿頭霧水,想讓他說清楚,只見幾個黑衣人從墻頭躍下,輝業抓起笤帚就與他們打作一團。 寶珠當即鎖上窗戶叫薛慈起來。屋子無后門可走,薛慈腿腳不便,叮囑她跳窗出去,向西去竹海軒,周叔在那里。 “那你呢?” 從打斗聲判斷外面歹徒人數不少,輝業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盲公子搖頭,“我留在這里?!?/br> “不行!” 寶珠一口否決,要是薛慈有什么意外,那還不如死在她手里! 不顧盲公子掙扎,她撕下綾帳將對方捆在背上,一口氣從后面窗子翻了出去。 薛慈身子單薄,但對一個不從事體力活的嬌弱少女來說,不是個小負擔。 “姑娘,放下我吧……” 薛慈能感覺到,身下纖細的肩膀在顫抖。 “噓,好好抓緊我?!?/br> 寶珠警覺地張望一番,帶著男人躲進就近的琉璃暖閣。 把薛慈安放在書架死角,她悄聲站回門后。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側身探入的黑衣人被她用花瓶哐當砸暈。 瓷瓶裂了一地,寶珠撿起一片抵住黑衣人脖子,啪的甩了他一個耳光。 “說,你們是什么人,追著我干什么?” 黑衣人悠悠醒轉,她已第二掌呼上去,“別讓我重復第二遍,你的命還要不要了!” 她手都紅了,可見下手之狠。 這女孩如此狠毒不講理,黑衣人怒道:“官逼民反,穿衣吃飯不分爾我,你可知道這兩句話嗎?” “我一個不識字的燒火丫鬟,少跟我拖時間?!睂氈槔湫?,瓷片下溢出一粒血珠。 迫于性命危險,黑衣人不得不說:“我們是白蓮教義軍。劫富只為賑災,你放了我,白蓮教不會傷害為奴為婢的貧苦之人?!?/br> 狗屁。渤海侯府隨便一個地兒夠他們啃叁十年,雪月齋又偏又荒,劫富濟貧能精準無誤找到這來? 寶珠心知這里頭還有文章,眼下不能再拖延,抄起硯臺給黑衣人腦門又來一下。 白蓮教敢打進朝廷命官家里,恐怕外面整條街都是亂的。她想問薛慈接下來該怎么辦,剛回頭身后響起一陣掌聲。 “誰?”寶珠不動聲色地將瓷片塞回袖管。 “好厲害的小姑娘,你是這里的丫鬟?” 出聲的是個聽不出年紀的女子,她從夜幕中步出,不僅身著夜行衣,臉上也帶了面罩,手中持有一柄粼粼長刀。 寶珠敏銳地察覺,這黑衣女子不僅手持兵器,面罩與暈厥的黑衣人也不一樣,她的多一道銀白狼紋。 “他沒事,只是暈過去了?!睂氈榕e起雙手,“白蓮教只劫富濟貧,不會出爾反爾吧?” 那女子輕笑,“當然。不過小姑娘你得告訴我,住這座島的瘸子去哪了?” 其實她口音有一點奇怪,越聽越明顯。 這座島的瘸子…控制自己不去瞄書架后的雪色衣角,寶珠冷冷反問:“你手里有刀,我怎么知道說完你會不會騙我?” 那女子擲出一物,一枚旋風四角鏢沒入地上黑衣人的咽喉。 “我為你殺了他,你可以相信我了吧?!?/br>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