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安撫奶嘴
淺灣懲教監禁公司旗下現有六所監獄,共有兩萬余名犯人,其中男性犯人一萬八千六百名,絕大部分因附近政區無接收條件或不愿接收,繼而轉運至此地。阿西蒂亞市規模最大的男子監獄位于城郊倉庫區,占地四十公頃,服刑人員數量超過一萬。 “你能理解約會的具體含義嗎?你的漢語不好,就連高山半島文化區的原住民語言都不會說嗎?”梅垣趴著車窗,望著監獄大門緩緩向兩側打開,在核查過人員名單和身份信息之后,車輛駛入管控區域,為高墻的陰影所遮蔽?!笆菃??”白馬蘭低頭看表“我說了是商會?!?/br> “在監獄里開?”梅垣不能理解。 德魯希律財團的董事會成員、東方集團大小姐及其女友將在市政府副秘書長的陪同下參觀監獄的生產車間和種植基地,她們嘴上說了一大堆有關生態產品增值溢價的問題,可事實上白馬蘭很清楚,就是活了這么多年沒見過監獄里邊兒什么樣子,好奇,想看看。這一過程并不會持續很長時間,淺灣男子監獄有六百畝,生活區卻不是很大,放眼望去除了生產車間就是菜地。 “是你非要提前跟過來?!卑遵R蘭抱住胳膊,“我原本準備晚上接你去元勛酒店,不過這樣也好,烏戈去送禮服更順路?!?/br> 白馬蘭說要出門,梅垣自告奮勇說他也去。白馬蘭沒有嚴詞拒絕,害得他內心一陣狂喜,以為這無情的女人終于開了竅,要帶他出去約會,只不過嘴巴不老實,不肯承認——不過這樣也很好。梅垣安慰自己,起碼經過這一回,他能夠確定白馬蘭的嘴巴真的很老實。 轎車停在A區門前,這兒被稱為白色監區,關的是配合度高、危險性小的犯人,十二個人一間牢房,監管很寬松。每天除工作以外,有四個小時的望風時間,可以在白廣場上聊天、吃零食,相互交頭接耳,議論獄警和老師,甚至做點小生意,偷偷摸摸傳遞些香煙、小說和成人雜志之類的。 “你可以在車里坐著?!卑遵R蘭看向監獄廣場,上午九點半,正好是囚犯的望風時間。廣場挨著大食堂,她考慮要不要去職工餐廳吃兩塊兒簡單的Tapas,面包抹上黃油,烤出焦印,松軟與柔韌的尺度恰到好處,再涂上奶酪,放兩片煙熏火腿,鋪一層滑蛋,放上炸土豆和切好的燈籠椒,最后再來杯熱氣騰騰的蜂蜜花草茶。 “怎么了?”梅垣依戀地貼上她的肩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兩座塔樓之間的觀察平臺,問道“你怕我不小心掉下去,被他們生吞活剝了么?” 想象力還挺豐富。淺灣男子監獄里確實關押著涉嫌囚殺、綁架和強jian的公畜,但并不在這個監區。白馬蘭笑了一聲,意有所指地看向梅垣的黑皮鞋,說“我只給你的臉投了保,沒保你的腿。你不擔心在那些英媛面前摔跤么?” 圓楦頭包腳的高跟設計確實優雅,猩紅色的鞋底又額外增添一抹風情。只不過這鞋的設計有問題,綁帶過細且靠上,僅僅是從小灰樓出來那兩步路,就在梅垣的腳背上留下淺淡的兩道血痕。 “這鞋很好穿的?!泵吩癖徊戎辛送袋c,極力辯解的同時,將腳藏到裙擺下。原本是因為腳踝不夠纖細,他才選了這雙鞋,兩根綁帶在視覺上占據更寬的位置,能美化他的足踝曲線,卻沒想到又暴露了自己足背高的事實。梅垣無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他的任何一個缺點都有可能成為日后白馬蘭離開他的理由。 “我跟你去吧,你不都帶我來了么?”他膩膩歪歪地攬住白馬蘭的胳膊,撒嬌道“我絕不讓你丟人。我保證,我保證,好嗎?我什么話也不說,只要你用調羹輕敲杯壁,我就起身為你添水。好嗎?” 梅垣的小助理坐在副駕駛,默默回過頭,望著白馬蘭的眼神中流露出關切神色。如果普利希女士不把梅先生帶上,不知道他又要哭得多傷心。屆時還得煮雞蛋給他敷臉祛瘀,再用冰勺子消腫,得折騰一整晚才能不影響后天的拍攝。 “好吧?!卑遵R蘭最終還是同意了,打開車門,朝梅垣伸出手,道“下來吧,大明星?!?/br> “感謝您,普利希女士?!泵吩沧套痰卮钭∷闹讣?。 德魯希律財團的董事會成員是老熟人了,經常出入普利希宅邸,白馬蘭與她們很熟悉,這次接待任務的核心是東方集團的大小姐文宜和她的愛人祁庸??紤]到梅垣與她們歸屬于相同的族源,且精于漢語,白馬蘭才破例同意他的請求。 辦公區的五樓設有會議室,在參觀完車間之后,幾位來訪者就在這里閑坐聊天。白馬蘭開門時,體格壯美的長毛三花迎上來,在她腳底打圈,仰著頭‘喵喵’叫。 “沒事兒的,讓‘長官’留下吧?!闭谶呑狼暗咕频奶乒爬浦沽税遵R蘭的動作,熱情地招呼她進來,說“副秘書長提前回去了。你也真是個大忙人,這會兒才來,哦,你把梅也請來了——請允許我,教授,向你介紹阿西蒂亞市的市長之手?!?/br> 唐古拉端著酒杯退至一旁,向起身相迎的兩位女士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埃斯特·佩綸尼斯·普利希。老教母的養女,淺灣懲教監禁公司的主理人。她更為人所熟知的名稱是白馬蘭,擁有二分之一東方血統的年輕黨首。她與電影和漫畫中反英雌形象最大的不同在于擁有廣泛的支持者,人們愛她,因為哪怕到了現在,暴力都仍是面對暴力時獲取正義和安全的有力手段?!?/br> 東方集團的大小姐是位穿著閑適的中年女人,黑襯衫、西褲和墨綠格子的羊毛夾克,流蘇樂福鞋,銀框的茶褐色眼鏡。她唇邊帶笑,鋒利的嘴角鑄著彎刀般的弧度,細碎的褶皺在她臉頰上浮現出渦云似的半弧紋路。白馬蘭與她相識很早,她們的友誼得從幾年前的永明賭場說起。 “這位是祁教授,你得為此大吃一驚了,白馬蘭。她畢業于墨尼佩學會全研究制藝術院校,是文物藝術品鑒定委員會中古亞洲辦公室的專家組成員?!碧乒爬丝毯苊黠@得情緒高昂,她對十九世紀的諷刺畫懷有無比熱情,為此相當樂于傾聽專業人士的見解。 “百聞不如一見。榮耀的東方文明,榮耀的中古亞洲?!卑遵R蘭上前與祁庸握手。這位祁教授與國際調查局的藝術犯罪組保持良好的合作關系,去年幫助搗毀一張涉嫌全球性非法藝術品交易和窩藏的網絡,且從未遭受幫派成員與業內相關人士的報復。畢竟她的愛人是做防務公司的,提供海外安保服務、危機管理以及相關技術的支持與培訓。某種程度上來說,她身邊的警衛保障并不比政府要員差多少。 “在高山半島,榮耀屬于siwatl sisters.”祁庸說話時吐字圓潤,口吻矜貴,給人以強烈的信任感。她一語道破西瓦特蘭帕集團名字的由來,sia,源自古美索亞美利加的詞匯,由勇毅奮起之女siwatl、地點tlan、與表示所處方位的后綴pa構成,西瓦特蘭帕,即面向英雌之地。白馬蘭對她的黠慧與敏銳并不意外,因為一個被窩里睡不出兩種人。 “這位想必不用我介紹,你們一定認識。屬于銀屏的自由先鋒,電影工業誕育的世紀明珠?!碧乒爬f罷,梅垣上前與二人依次握手,微笑著自我介紹道“梅垣,字月庭?!?/br> 久在學海中浸泡的祁庸根本不清楚白馬蘭將情夫帶來正式場合的用意,不過文宜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文旅辦公室正在選擇形象大使,拍攝觀鯨豚遺產地宣傳片,雖然是廣受追捧的國際影星,但在這件事上,梅垣的支持率出奇得低。他的黑發不能代表高山半島族裔,且在銀屏上總以特定而刻板的傳統東方男性形象示人。白馬蘭可能想借助外力為他爭取這個機會,作為合作方之一的東方集團一定程度上能夠代表廣闊海外市場的審美取向,她的提名對于梅月庭來說珍貴非常。 “我看過你主演的《有關我母親的一切》,榮膺天賦的寵兒,這個稱呼實至名歸?!蔽囊宋⑽㈩h首,道“文左之?!?/br> 女人們的會談實在乏善可陳,且梅垣根本也聽不懂什么,大部分時間里,他都在為白馬蘭倒茶,給祁女士倒酒,從玻璃書柜里取出罐頭喂貓?!L官’很受人喜歡,淺灣監獄的工作人員提名它為榮譽副典獄長,它在大會議室和心理矯治中心各有一座小辦事處。白馬蘭不讓它離開建筑,它畢竟是貓,嗜好虐殺的天性不會改變,如果它的自由不受約束,那么小鳥可就要遭殃了——直到她們終于達成一致,梅垣的屁股都坐痛了。他隨白馬蘭起身,在她們移步時默默跟隨。沒有眼力見兒的唐古拉問他是否有意向參演R·D的新電影,梅垣感到心痛復發,但也只是報以禮貌且遺憾的回答,道“那是一部非常好的影片,真正的藝術品,可惜我的片約早已排到了明年?!?/br> “哦,何以拼命至此?!碧乒爬χ鴮γ吩隽藗€‘男士優先’的手勢,道“你大可以盡情花銷,埃斯特的資產足夠填滿整個阿西蒂亞市一年的稅收,還不必要與一個電影明星平攤生活?!?/br> 淺灣男子監獄會成為本市最大的觀鯨豚旅游紀念品加工廠,而白馬蘭將獲得所有文創收入的百分之七,她當然不需要電影明星的錢,她再包養三個都綽綽有余。 手工藝品更有市場,因為人力的勞動總是受到珍視,誰能說一條奢侈品牌的刺繡頸飾不因工匠在其生產過程中所付出的視力與時間而更為人喜愛呢?要知道,在淺灣監獄,哪怕是所謂高技術崗位的犯人,一天工作八小時,一個月工作三十天,也只能拿七十塊錢的月薪。這是徹頭徹尾的勞動力壓榨,是白馬蘭實現資本原始積累的手段。難道她不能為他爭取那個角色嗎?難道她不能給R·D一大筆錢讓她盡情追逐自己的藝術夢想而不必考慮影片的商業價值嗎?當然不是。她對Samp;S影業不聞不問,只不過因為她的未婚夫要‘認一認人’。 “您說得對,德魯希律女士?!泵吩乒奁扑さ馗胶偷馈芭膽驅ξ襾碚f并不重要,哪怕休息一整年都沒關系。只要埃斯特高興,我會有源源不斷的片約可簽。我為什么要如此拼命,哦,天吶,我可真傻?!?/br> “普利希女士對監禁業務的未來有什么展望嗎?”文宜在落后白馬蘭半個身位的位置與祁庸并肩而行,“市里監獄一根煙六塊,注水鋼筆十八,全球通話每分鐘七塊二,視頻要九塊。不知道你這里物價如何?” “半年前我就與通訊公司達成了協議,由她們轉接監獄熱線,在淺灣,與家人聯系是免費的。至于超市嘛,那屬于典獄長的經營范圍,她開的價格向來很平允?!卑遵R蘭抬手,搖搖指向A區白廣場,道“那兒和B區不是掙錢的地方——”她瞇起眼,換了個方向,“關押暴力犯的C區和高度戒備的D區才是我的ATM機。參議員女士希望能將她的兒子轉來D區服刑,那是惡魔在人間的駐地不假,可是單人牢房,與其他囚犯不接觸,也沒什么危險的。如果她肯支付足夠的月租,我能把那兒改造成五星級酒店。再加點錢,甚至能看到海景。十三個月的牢獄生活,每天都能看見其她游客在沙灘嬉戲玩耍,多么安慰人心?!?/br> “她不會付的,她恨死她兒子了。你真該看看媒體發布的照片,她兒子被曝是脫衣舞俱樂部的???,在消防員之夜站在酒桌上跳舞,和人大打出手,互扯頭發,最后把警察都打來了,他還不滿意給他做筆錄的是男警官。媒體界早就傳遍了,她兒子跟人扯頭發是因為買斷了所在地區的所有消防員臺歷,當地消防局還給參議員女士寄出感謝信,她臉都綠了?!碧乒爬Φ煤喜粩n嘴,從前襟的口袋中掏出鋼筆和名片,興致勃勃道“我出一百三,這個月月底,她兒子進C區——文女士?” “一百五,本月望日,D區?!?/br> “望日是十五號?!泵吩吐曁嵝?,唐古拉豁然開朗。 “那我出一百,十六號,從C區轉D區?!逼钣瓜伦?,從文宜的錢包里拿鈔票。 “是因為生活太無聊,所以不放過每個調劑嗎?”白馬蘭頗為無奈地接過唐古拉遞來的名片和現金,道“參議員女士不是個道德疏離、人情冷漠的政客,她的心軟成就她,也毀了她——我也出一百五,跟祁教授?!?/br> “毀了她?”聞言,祁庸頗有興致地睨了一眼白馬蘭,隨即轉過頭,目光掠過低矮的監區建筑、活動廣場和角落中的小木屋,木屋門前寫著‘流浪動物救助中心淺灣監獄分站點’,最終落回白馬蘭的臉上。 她機警得如同被雪擦過眼睛,在識人方面有著相當的造詣。文宜說她神乎其神,仿佛長了犁鼻器,只要嗅一嗅,就能給出對方的流年運勢和八字精批?!白屛覀兟犅犇銓Π遵R蘭的看法和預測,祁教授,我對此實在感興趣?!碧乒爬男袨樵谥型廖幕瘏^通常被稱為‘看出殯的不嫌殯大’。 “哦,請您說說吧?!泵吩谶@樣的關頭來了興趣,語氣中洋溢著雀躍和期待,文宜攬住祁庸的胳膊,望向白馬蘭的雙眼,笑道“滿足她們吧,謹行。我會確保普利希女士不至于惱羞成怒?!?/br> “神廟掩藏在身體之下——我相信您聽過這句話,普利希女士。古代南歐人將她們衡量萬物的尺度濃縮成所謂比例,以此建造神廟,也以此雕塑人體。我并不討厭這里的建筑,一旦遠離高聳的外墻,我其實不感到受壓迫和被監視。我能清晰地意識到這些建筑物向我透露出的信息,我仍然是屬于人類的一部分,受到尊重和關懷是我的權利,讓我感受到自己對于社會的作用,或許是您的期待?!?/br> 被祁教授直視雙目時,一種沒來由的退意襲上脊背,白馬蘭出于禮貌還以微笑,認同道“您說得沒錯,這叫什么?人文關懷?” “您一直以商人的身份掩蓋真正的熱望。您清晰地知道人性這一概念位于神性的對立面,而非獸性與野性,因此通常與人性相聯系的品質是脆弱。脆弱的人性,易毀的人性,分享著神靈智力與創生能力的偉大靈魂卻以rou體行事。人對于自我認可、自我提升的原則所具有的自豪與悲劇意識,以及她對‘必死’一詞中所包含的疾病、衰老、生育代價以及其它一切的全部反抗、失敗、認命、順從至于伏低和忍讓。人性因而具有更深的含義,人類油然產生了倫理上的崇高——我們所認知的一切,我們所經歷的一切,這樣淺顯又通俗的道理,對于他者來說卻是如此深奧?!?/br> 祁庸抬起手,輕輕點向D區的方向“這座淺灣男子監獄中關押著壞人、蠻人以及不配被冠以‘人類’之名的類人生物,他們其中或許一部分能夠理解并遵守世界的運行規律,或者不能。您因而感到責任與道德,感到需要將他們感化、拯救、鎮壓甚至殺死,以便維護人類集體。而人類,則需要時刻革新自己,以便維護其她生靈。圣母是崇高的,普利希女士,我欽佩您的心軟,我欽佩您整日浸yin此地,與罪犯周旋,卻從未被他們腐化、侵蝕或顛覆。我真誠地希望您能無堅不摧?!?/br> 被洞悉、被透視的覺知讓白馬蘭頭皮發麻,她那被圖坦臣形容為‘總出現在奇怪地方’的道德感首次以如此清晰的形式獲得描述。隨后她緩慢地放空了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浮上心頭:愛情是人作為單獨主體,其永不滿足的內核所催生出來的一個誤以為可以獲得幸福的錯覺。如果兩個人的錯覺互相在對方身上重迭,則可以說她們相戀了。知己者不可誘以物,這位東方集團的大小姐,她拿什么維系祁教授的錯覺? 白馬蘭將目光投向文宜,費解地揚了揚眉毛。文宜歪過頭,滿意地靠在祁庸肩上,笑了一下,道“不用裝,普利希,我們都知道教授說得沒錯,你的道德中還有尚未敗壞的部分,別不承認。教授是我在生意場上大殺四方的命理武器,她擁有趨利避害、逢兇化吉的天賦,她的身邊就是我的風水寶地?!?/br> “對不起?!泵C穆的神情從祁庸臉上褪去,她眉宇間忽而閃回些許平易近人的靈動,捏住文宜手肘的動作有些局促,懇切道“我很不擅長與人交際?!?/br> “不,我只是訝于您的…我不知道,那感覺就像被人拿槍指著太陽xue,可無論如何,與您交談都讓我倍感榮幸?!卑遵R蘭招手,管理人員將轎車開至A區前的公路,她拉開車門,熱情道“讓我帶你們去餐廳,赫頓是我們這兒最負盛名的主廚,料理界的教母?!?/br> 白馬蘭喜歡元勛酒店,沒有人不喜歡。那兒就是梅垣的終極夢想,接待包括嬰幼兒在內的家庭餐廳——如果能跟她單獨來就好了。 轎車駛離淺灣監獄,在快要到達目的地時,梅垣抱住她的腰,看上去很高興,眼中浮現一絲笑意,親了她的左臉。見她沒有什么反應,梅垣就更來勁,把手伸到她的西裝底下,解開羊絨馬甲,隔著薄薄一層布料摸她的腰,學祁庸的語氣,說“這是一項崇高的事業,普利希女士?!闭f罷又親了她的下頜,鞋跟在她的小腿上廝磨著。 “別硬?!卑遵R蘭摸著他手背上綢緞般光滑的肌膚,說“老實點,不然我真的會把你丟下去?!?/br> 天知道梅垣方才的感受。他對白馬蘭的業務范圍并沒有明確的認知,在他的印象里,這位東方血統的普利希也只不過是黑幫結社最年輕一代的領袖。然而在祁教授描述她時,梅垣感到她果然在進行一項偉大的事業,她是保護者,也是審判者,她是母親。肺腑深處的血液都沖到頭頂,梅垣發誓自己要對白馬蘭俯首稱臣、言聽計從,他要戴著鐐銬依偎在她腳邊,聆聽她的福音,承受她的庇佑——褲子口袋里的翻蓋手機忽然開始震動,白馬蘭捏住梅垣的臉,將他往外推了些。 科技發展日新月異,可出于安全的考慮,白馬蘭仍然使用無法聯網的通訊設備。此時此刻,在梅垣眼中,連這老掉牙的小手機都變得異常性感。轎車??吭诓蛷d前庭,白馬蘭制止了梅垣湊上來實施勾引的動作,無情地指了指車門,說“去換衣服?!彪S后便接通了電話。負責駕駛車輛的管理人員回頭瞧了一眼,白馬蘭歪頭,望向唐古拉的方向,示意她去支會一聲。 “——您好,參議員女士,您好,又是忙碌的一天?!?/br> 下車時,梅垣還不忘留給她一個充滿誘惑深意的眼神,白馬蘭摸摸他的臉以示安慰,隨即面對參議員女士的興師問罪。 “是的,女士,我當然記得您的囑托?!?/br> 摩托車的轟鳴氣勢洶洶地逼近。 高級底盤、懸掛系統、硬尾風格,看著有些眼熟。他出示了身份證件,從而得以進入前庭,把車往噴泉前一支,徑直沖白馬蘭的座駕而來,拉開車門,上車,關門的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引發車身輕微的震動。 “我能請你…不好意思,稍等片刻,參議員女士?!卑遵R蘭瞇起眼,扭頭道“把警示燈關了行嗎?你晃到我了?!?/br> 還能是誰?淺灣男子監獄的高級獄警弗納汀,只有他是這樣的風格和做派,簡直是個假姑娘。這會兒是他的訓練時間,他剛洗完澡就出門,身上還攜著潮濕的香氣?!皩Σ黄??!备ゼ{汀抬起頭盔上的玻璃擋風罩,熄滅警示燈,白馬蘭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他。公司統一配發的黑色戰術覆面適合在低光環境下使用,此刻覆蓋他的鼻梁,使得那雙淺灰色的眼睛更加引人注目。弗納汀拉開騎行服,露出里頭水漬斑斑的藏青襯衣。沒來及擦干就出門,本就貼身的制服因此顯得更窄,幾乎被他豐碩而柔韌的巨幅胸肌撐爆?!皼]事,只是下屬。您接著說,女士?!卑遵R蘭不明所以,弗納汀拽開自己的襯衫,伴隨著‘啪嗒’一聲輕響,不堪重負的紐扣崩在白馬蘭臉上。 “當然,這樣的價格在C區…呃、我現在暫時…”白馬蘭凝視他的目光中透露些許疑惑,挑起一側眉梢。弗納汀收起座椅扶手,翻身跨開雙腿,跪坐在她身前,兩手撐在靠背上。車頂限制著他的身體沒法兒挺直,他低頭注視著白馬蘭,目光灼灼,面巾下緣堆迭在他的頸項間,受到擠壓的胸襟浮現出異常明顯的肌理,青色血管浮現在他白如花杯的皮膚之下,小巧的淡粉色乳暈中間一點凸起的rou粒。 他抬起手,從右側肩胛緩慢地劃向胸膛,淺紅的指痕隨即浮現在細嫩的皮膚上,渴唇的雙乳近在咫尺?!拔椰F在暫時…”白馬蘭隔著衣料掐住他的髖骨,四指深陷柔韌的臀rou。她將電話夾在頭頸間,抱歉道“暫時有點騰不出嘴來…是、我明白您很著急,但是…”弗納汀彎下身,用胸部的細嫩皮膚廝磨白馬蘭的臉頰,觸碰她的鼻尖。 有些輕微的熱氣。白馬蘭望著他淺粉色的乳暈出神,片刻,將臉別開一些,道“C區沒問題。我當然明白您的意思?!?/br> 弗納汀因疑惑而歪頭的樣子像只大狗,他放下一條腿,另一側膝蓋仍然壓在坐墊上,托住白馬蘭的后腦,將她的臉轉回來?!拔摇卑遵R蘭有片刻失語,徹底忘了自己要說什么之后,她干脆將手機攥緊,用掌根抵住聽筒,仰頭叼住弗納汀的乳rou。齒尖嵌入柔軟皮膚的感覺實在讓人迷戀,她因弗納汀今日這任性的舉動而感到郁滯,遂撫上他的胸肌,收緊五指,掂了滿把血rou。 盡管有些疼,但弗納汀并不嘗試與之對抗,免得肌rou因用力而變硬。受她揉弄的部位變得有些熱,皮下組織充血,帶出些微瘀紅。白馬蘭在他身上又舔又咬,額發蹭得他很癢,乳尖被用力吮得發脹,漸漸鼓起來,腫得難舍難分。這不聽話的壞小子,沒來由地胡鬧,回頭就將他拷在浴室水管上,用警棍揍他的屁股。白馬蘭簡單過了把癮,將他松開,轉而敷衍參議員,目光仍在弗納汀的身上流連。 還是濃郁些的殷紅好看,濕漉漉的乳暈略微凸起如一小丘,覆著晶瑩的水澤。白馬蘭的確覺得弗納汀有點莫名其妙,但他的身材實在太好了,讓人惱不起來?!昂玫?,那么姑且這么定下?!卑遵R蘭伸手撥弄他的乳尖,如此廣博的胸襟,長這么兩個小奶嘴兒——她用力擰了一把,直到那部位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泛紅。弗納汀大概有些痛了,肌rou不受控制地彈動,白馬蘭的手落空,停頓在身前。 “那么我等著特魯斯女士簽發轉獄同意書,我會親自帶著人迎接的。很樂意為您效勞,參議員女士,費用的問題我們留到以后再談?!卑遵R蘭用手背廝磨著他guntang的肌膚表面,隨后由下至上地將那柔韌的肌理攥在手里,用掌根壓住,手法很像揉捏面團?!拔乙蚕M茇S富貴公子的服刑生活,不過我這里實在是小本生意,今年的經費已不足以負擔投影儀和電腦了…哦,女士,好吧。這并不讓人意外,我代表淺灣懲教監禁公司感謝您的慷慨?!?/br> 盡管全身發抖,氣息紊亂,弗納汀也沒有任何躲閃,他抓住了車頂的把手,一絲動情的薄紅襲上臉頰。白馬蘭掛斷電話的瞬間,他急促道“辯方提出了辯訴交易的申請,希望換取艾德蒙的終身監禁,檢方因而得知了作案當天的一些大致情況。典獄長讓我來通知你?!?/br> 心臟倏忽停跳,白馬蘭瞥了弗納汀一眼,別過臉去。半晌,她責備道“你應該給我個緩和?!?/br> 弗納汀頓了頓,接著道“小貝格森的mama想見你。晚上七點,老地方,她說?!?/br> “哦,達居爾,她一定快崩潰了?!卑遵R蘭深吸一口氣,仍然堅持自己的看法,“你不該這么直白。我睡了五個小時就來上班,自醒來以后還沒吃飯,你難道不怕我猝死嗎?” 弗納汀思忖片刻,又挺了下胸。襯衫大敞、印痕斑駁,虧他還能如此坦蕩,只為滿足白馬蘭煩躁不安時的吮吸需求——她小時候肯定沒得到過安撫奶嘴,白馬蘭有些自怨自艾地想著,不然怎么還會有如此強烈的口欲性依賴?一旦情緒低落就產生幼稚性的退化,靠口腔活動獲得滿足與安慰。她嘆了口氣,雙手環住弗納汀的腰,認命地將臉埋了進去。 “我給你們帶了晚餐?!备ゼ{汀將雙臂收攏一些,白馬蘭在他胸口滿意地蹭了蹭?!癟apas,奶酪、火腿、滑蛋、炸土豆,你喜歡燈籠椒,她不喜歡,對嗎?”弗納汀的聲音低緩,使人易于平復,道“花草茶沒有了。我接了氣泡水,蒲公英牛蒡和白桃茉莉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