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她衷心對自己道歉。 說出這句話后,夢境跌落。 不斷跌落的過程中,耳邊仿佛有風呼啦啦地刮。 終于跌到茫白空間的沙發上后,兩儀繪川恍惚地坐直身體。 下一刻,手被抓住。扭頭一看,是降谷零彎起灰紫色的眼眸,含笑注視著她。 略帶粗糙的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手心,磨得她從手心到心尖都發癢發麻。 她聽見夢境中的降谷零輕聲問:“這一次相見,代價是什么?” ——沒有代價,這只是她獨自一人臆想出來的夢。 但兩儀繪川不敢開口闡明。 剛才她說出這是夢,夢境就崩塌了?,F在降谷零就在眼前,她不舍得讓夢境再崩塌一次。 ……這樣的想法,想想有點可笑。 什么啊,名柯世界里真的降谷零就在那,她溜得那么快,連復活藥都沒留下?,F在只是夢境中的降谷零在她對面,她卻貪戀。 幻覺、臆想、自作多情、自我感動,自我欺騙。 為了避免一年后注定的離別,也為了賭一個夢幻級別的可能性,最終迎來了提前一年的離別,這樣的結局。 她應該理智接受,因為這是她自己選的。 眼淚,還是止不住。 想見到他,無法再見到他。理智清晰明白,情緒無法控制。 與生理性的不同,情緒帶來的眼淚,在盈滿眼眶之后并不是從眼角流下,而是從眼眶正中滾落,劃過臉頰。 雙唇已經抿緊,沒有發出任何嗚咽哭聲。但還是嘗到了些許眼淚的咸澀滋味。 降谷零看著很有些手足無措,遲疑片刻,伸出手臂把她抱在懷里,讓她把頭靠在他的肩膀。 鼠灰色西裝的肩部布料質感很好,姑且被她當做吸水擦臉巾用。 額頂傳來輕如羽毛的觸覺。 低沉失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實在對不起……我們大概已經沒有相見的機會了,只能在夢境中對你說出沒有意義的道歉?!?/br> “明明是我、我要說對不起啊,”她一開口就哽咽,只能艱難地把話說完,“這是一個不可能的、除了讓你困擾,不會有任何其他結果的要求。真的非常對不起……請你忘記我的一切請求,當做我已經死去,或者當做我不存在,怎么樣都好……” 藉由夢境,將想說的話一口氣說出口。 她確實后悔,或許她該瞞著,什么都不說,抱著失憶前“爽完兩年之后跑路”的思維繼續游戲。 兩年結束時,再找個合適的理由分手。 ——一開始就不報任何希望,才不會因為沒能達到渺茫的期待傷心難過,然后又因為無法訴說,只能在夢里哭。 腦后被溫柔的力道撫摸,順到尾骨。再回到腦后,再接著安撫。 更想哭了。 降谷零經常這樣子安撫她,以至于,在夢境中,她也下意識回想到這樣的親密姿態。 安撫的肢體語言總是能傳達到位,即使是在夢中。但正因為是在夢中,所以現在這潔白空間中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單從“夢到降谷零”來判斷,甚至稱得上是美夢。 在胡思亂想中,眼淚漸漸止住,哭畢竟也有哭累的時候。 懷抱也松開了。 兩儀繪川坐直身體,后知后覺感到頭暈目眩,又覺得渾身發冷,鼻子一酸,委屈的眼淚又要流下來。 為什么不能直接從懷抱里醒來呢?在夢里也要感受一次分別嗎? 視線被驟然重新洶涌的淚水撲得像是被大雨沖刷的車窗一樣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眨了眨眼,還是被眼淚糊住,什么都看不清。 降谷零似乎想說什么,沒說出口,只從胸膛嘆出一口氣。他抬起手,不知道哪里來的熱氣騰騰的毛巾——夢里什么都有——擦掉她的眼淚。 兩儀繪川索性把頭埋在毛巾里,整張臉滾一圈。把淚痕都蹭掉,讓面部重新清爽。 但重新端正坐直時,心底沒來由的一酸,眼淚沒忍住,又習慣性地流下來。 沒辦法探究心底的酸澀來源,因為來源很明確,一探究眼淚就止不住。 但確實該停下了,哭個沒完沒了怎么可以呢? 難得做一場能見到降谷零的美夢,總得多看他兩眼。誰知道下次夢見會是什么時候? 兩儀繪川流眼淚流到昏昏沉沉,也想不出太好的辦法,只能竭力深呼吸,轉移注意力。這經常會是一個有效的方法,因為大腦在這時候也會提醒她——哭得稍微到缺氧的程度了,你需要呼吸。 但深呼吸與安靜流淚全不相干,而降谷零也無法繼續坐視。 “抱歉,實在不知道怎么讓你暫時停止流淚了……只能稍微轉移一下注意力吧,這樣的方法,或許會對你有效果?!?/br> ……轉移注意力? 身子被降谷零傾身而來的力量帶動,靠在沙發背上。 兩儀繪川有些困惑地抬起頭。 而他順勢親了一下她的嘴唇。捧在她臉側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耳垂下方的肌膚,松一口氣,終于笑出聲。 “效果顯著?!?/br> “什——” 親吻長驅直入,吞沒她沒說出口的話。 從前檢查的一遍流程又來了一次,是細致漫長,又十分挑戰承受能力的一個吻。 神經細胞受到刺激而產生的生物電流不住地向大腦沖刷,像是被重重海浪反復席卷的海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