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雨
算算時間,還剩五天。 陳桁走進浴室,除卻衣物,打開花灑。 白天尚能聽見偶爾路過的腳步與交談聲,等到晚上,這里就真的如死亡一般寂靜。 潮濕,死寂的黑暗里,最容易滋生壞細菌,靜悄悄地攀爬腐蝕。 姜時昭下午那張寫滿厭倦卻又異樣生動的五官突然浮現在腦海里。 她過于天真、單純。帶點小孩子純粹的惡意,無傷大雅,但很致命,不小心就能讓她誤入歧途。 就像囚禁他這件事一樣。 水溫逐漸變熱,陳桁伸手調試,視線晃了晃,燈管急速閃熠,啪一下滅了。 這幾天被困在地底,眼睛已經能很好的適應黑暗,他關掉花灑,找到浴巾隨手裹住下腹。 觸到開關點量詞,燈管仍舊絲毫未動。 陳桁踮起腳,向上探索,看電閘是否被安在上方,搜尋未果,不知哪傳來陣輕輕的腳步聲。 他突然在墻壁瓷磚附近摸到一陣冰涼滑膩的觸感。 陳桁幾乎是下意識反手背過去,將那奇怪的東西迅速翻身,扣在底下。 卻聽見無辜的嗓音掙扎道。 “痛痛痛痛痛!你大爺的,陳桁,你干嘛??!” 是姜時昭的聲音。 陳桁愣了愣,這才松手,從那纖長的五指里摳下什么,伸手一推。 咔。 亮光充盈。 姜時昭捂著眼,“你就不能把這手電筒關了,我要被亮瞎了?!?/br> 陳桁調低亮度,望她臉上照去,“你又要做什么?!?/br> 姜時昭搶走電筒,啪一下關上了。 “家里跳閘,我來看看你有沒有逃走而已?!?/br> “那你現在看見了?!?/br> “嗯,看見了?!苯獣r昭點頭。 她伸手摸到他頗具濕意的小臂,連那沐浴完的那股皂香都開始讓人心安。 “身材很好,有腹肌,寬肩窄腰,我很滿意?!闫綍r還有健身的習慣?” 而面對姜時昭的伎倆,陳桁感到些許厭倦,作為旁觀者,他或許還會饒有興致的圍觀,但身為局中人,耐心和限度似乎已經油盡燈枯。 那天能答應那個愚笨的賭注,已是極限。 被關在地下室,失去外界聯系,喪失掉大部分的主觀能動力。 他一直在忍受這種輕微不便的折磨。 比起下藥發燒這種只要解決妥當就可以消失的問題,像這樣微小但棘手的麻煩實則困擾他更多。 滑膩與冰涼的濕濡觸感在手臂攀附,像這里無聲滋長的細菌一樣。 需要被清理、絞殺。 最好一點都不剩。 姜時昭在黑暗里沒感到陳桁任何反應,就連動都不動一下,像臺風過境時的風眼,沉寂,冷靜。 他的肌膚浸泡過水,濕濡濡的,她的亦是,這樣很好,兩個濕淋淋的人,就不需要擔憂是誰弄臟的誰。 濕意強占她手腕,姜時昭感受到那股力反上來,要收手時,已經晚了。 “等一下,你,等等,陳桁,放開我!” 陳桁扣住她肩膀,沉著臉推姜時昭進了淋浴室,期間她踹了陳桁一腳,被他不聲不響地受下。 “你最好還是不要說話的比較好?!?/br> 黑暗里,陳桁沉聲提醒。 “給你臉了是吧,陳桁,等——” 不過姜時昭確實沒有機會再說話了,因為陳桁這個賤貨打開了花灑。 窒息感撲面而來。 姜時昭吃進不少渾水,只好泄氣的緊閉嘴巴。 熱水穿過,體溫逐漸升高,她的雙手被別到身后,只夠仰頭接受這場熱雨降落。 身后的那人緊緊貼在她后背。 等了會,陳桁伸手關掉,抽條浴巾扔在她頭上。 “現在冷靜了嗎?!?/br> 姜時昭用浴巾擦臉,聲音也冷下。 “你就只會用這招鎮壓我,是不是?” 黑暗里,她眼睛閃爍細小的星光,陳桁對上那眸子,圈住她小臂。 后腰一緊,姜時昭被推得踉蹌不止,陳桁站在身后,保持一個掌控的姿態,送她到鏡子前。 彎腰,拾起手電筒,啪一聲推開。 姜時昭瞇起眼,不情不愿地和鏡中落湯雞般的自己對視。 “這是在讓我欣賞你凌辱的成果嗎?” “姜時昭,沒有人教你嗎,有求于人的時候就要好好說話?!?/br> “我有什么好求你的?!?/br> “下午還信誓旦旦,為什么晚上又改變主意來找我?” 陳桁說的很直白,甚至有點一針見血,結果其實早就不言而喻,跳閘斷電,她還能為了什么來這里。 電筒照亮的那瞬,姜時昭渾身冰涼,頭發粘在額頭,糟成一團。 分明是極度恐慌狀態下做出的表情,卻連求救都不會開口。 “我不是說了嗎,我來看看你是不是逃走了?!?/br> “答應過你的事,我不會變卦?!标愯鞆娬{,“反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違反規定。姜時昭,你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 被人寵壞的大小姐喜好玩真人扮演的游戲,這沒什么,但至少對象不應該是他。 寂靜里沒有人在回答。 姜時昭不說話,也沒再用她拙劣的伎倆挑釁,或是挑逗自己,來以此達成目的,這很好。 可是手背一燙。 姜時昭突然抱怨:“你掐疼我了?!?/br> 陳桁低下頭,并未找到灼熱來源,又抬頭重新看向鏡中。 她的肌膚通紅不堪,像是剛從哪里撈出來似得,由于熱水的緣故,那層薄薄的睡衣緊貼在身上,暴露出少女尚在發育中的曲線。 姜時昭臉上不知什么時候淌滿著無聲地的兩串水珠。 兩顆眼睛蓄滿水,盈盈的閃。 禁錮的力道松下幾分。 姜時昭疲倦地甩開他,來這里,本來就是為了躲雨,雨沒躲成,反倒被弄得一身濕膩。 她覺得太累了,肩膀一抖一抖的走出浴室,在地板拖下道蜿蜒的水漬,像熱帶雨林里爬行動物的路徑。 “姜時昭?!?/br> 陳桁在她走出浴室前叫住了她。 姜時昭迷茫地回過頭,看見陳桁嗓音和眼神一樣古怪。 “穿上。別讓我再看見你濕淋淋的樣子?!?/br> 一件干凈寬大的短袖扔到了姜時昭的頭上。 蓋住了視線,所以她沒看見,陳桁臉色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