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安又寧安安靜靜的看著他,在這樣的眼神下,連召忽就說不下去了。 半晌,連召才垂下眼睛,聲音發虛道:“半個月前?!?/br> 安又寧沉默了。 連召忍了片刻還是道:“那個人是城主年宴后帶回來的人,防風把他安排在了棲梧堂鄰東的冷翠閣,聽說是城主的意思,因為那人患有先天胸痹,這樣萬一有個意外,城主也好及時看顧著……” “其實這也說明不了什么,城主雖然有去看過他,心到底是在公子這里的,”連召頓了一下,抿唇道,“這種無關緊要的人,說來也是給公子添堵,不如不提?!?/br> 安又寧目光空遠,連召小心的看著他臉色,半晌,卻只聽他兀的“嗯”著點了下頭。 連召的一顆心頓時七上八下,一時只覺自家公子反應過于平靜反常,卻囁嚅半晌,終是沒說出什么話來。 安又寧卻想起了入府的時候。 冷翠閣與熙寧院分別在棲梧堂一東一西,與熙寧院不同的是,冷翠閣與謝曇的棲梧堂只有一墻之隔,比熙寧院更近,同時占地更大更雅致。 當初入主城主府時,謝曇曾提出將冷翠閣分給他,安又寧拒絕了。 因為冷翠閣內種植著大片大片的湘妃竹,母親的院落也是——他不喜歡。 謝曇那時說過什么? 謝曇說:“你既不喜,便空著罷?!?/br> 他還曾因謝曇此番的在乎,胸如揣鹿,心里暗戳戳的歡欣鼓舞著,好幾日都夜不能寐。 時移世易。 以前說空就空的地方,如今卻說住就能住進了人。 那謝曇呢? 安又寧垂目神經質般蜷了蜷尾指——他發現他不能確定。 謝曇的心思難以捉摸,向來只有他將心巴巴捧出獻祭的份。 縱然他十分心甘情愿。 安又寧再次想起了謝曇從魔宮回歸那日,多出的那一輛隨行馬車。 想來便是坐了如今冷翠閣的這位貴人。 這位貴人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呢?比……比他還要好嗎? 安又寧一點一點的攥緊了身側發抖的手指。 半晌,他才紅著眼眶看向連召,竭力克制下,他的聲音才不至于發顫,只又輕又淺:“你知道多少?” 連召一時也猜不透安又寧在想什么,又不想再瞞騙他,咬了咬牙道:“冷翠閣那位體弱,向來閉門不出,我沒見過。但……但公子病的這月余,我去尋城主的時候,城主十次有九次都去了冷翠閣?!?/br> “城主對冷翠閣那位消息封鎖的厲害,是故府中幾乎無人知曉此人身份,只知城主似乎極為恩寵他,這月余時間,魔域各處的珍貴藥草靈丹和珍稀古玩流水一般送了進去,城主也……也總是會隔三差五去上一次,并特意做過交代,是故府中無人敢輕視怠慢于他?!?/br> 連召看著安又寧眼神失焦,逐漸至慘無人色,他突然感同身受一般,驟然體會到了錐心刺骨的痛楚,嘴唇顫著有些說不下去了:“也許,也許只是那人身份特殊,也可能像……像左昊大人一樣,所以城主才對他格外的關照……” 連召自己都信不來自己口中的胡亂猜測,誰知,安又寧卻突然一愣,垂下了眼睫。 連召一驚,就見安又寧若有所思。 ——也許……也許連召說的是對的,萬一是他想太多想差了呢? 安又寧心口突突跳著,于忐忑間努力的安慰自己。 這份像模像樣的自欺欺人,結束于半月后左昊來找他的那一日。 這半月內,安又寧強忍著沒有去冷翠閣一探究竟,不知是對真相的逃避,還是對未知的恐懼。 他眼瞎心盲,閉目塞聽,像只龍鯉一般將自己團起來,只蜷在自己的小院,每日里神志恍惚。 這一日,安又寧難得于晴日擁毯坐于廡廊下曬太陽,左昊突然敲響了院門,跨步進來。 “安公子好興致!”左昊甫入,便陰陽怪氣揚聲道。 安又寧本就有些怕他,又十分不擅長應對左昊這般性子,是故聽聞神色一震,渾身別扭的看著左昊邁步進來,局促的喊了連召來為左昊看座看茶。 左昊卻道:“別忙活了,我不是來喝茶的,我來只為問公子一句話?!?/br> 安又寧奇怪道:“左昊大人想問什么?” 左昊看了廡廊下的安又寧半晌,突然冷笑一聲:“安公子茍且偷生可覺得樂?” 茍且偷生? 他? 安又寧神色迷惑極了,眉頭慢慢蹙起來:“左昊大人有話不妨直說,我不明白?!?/br> 左昊:“城主大人在前線浴血奮戰,前日還差點重傷肺腑,安公子身為城主大人的貼身侍衛,卻日日躲在城主大人身后,日日享受著歲月靜好,”左昊著重嚼了“貼身”二字,又抬頭看了看晴日,不陰不陽道,“甚至還有心情懶洋洋的曬日頭,敢問安公子,可否真正得樂?” 安又寧這次徹底聽明白了,也徹底被這番話打懵了。 正魔兩道開戰已經有些日子,阿曇去前線也已多日,而他這些日子都在干些什么呢? ——他置阿曇安危于不顧,困囿于自身情感漩渦不可自拔! 安又寧從這些日子長時間的精神恍惚中驟然清醒,他掀開身上絨毯,起身急道:“阿曇,阿曇怎么樣了?” “被搶占紫光閣靈脈駐點的摧山派掌門的掌勁所傷,幸而不重,”左昊道,“安公子若真的關心城主,現在趕去,還來得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