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掌門覺得應真的話十分有道理,轉頭就給所有的弟子們布置了新的課業。 一層傳一層,傳到秦千凝這兒的時候,她正在聽總結大會,一聽新的課業,立刻小聲恨恨道:“我就知道友校視察后絕沒好事兒!” 但周圍的弟子沒有一個義憤填膺,反而十分贊同地點頭:“是時候自省了!” 教習長老很滿意:“每人寫三千字的剖析,明日之前交于我?!?/br> 秦千凝悲嘆一聲,捂住頭。 為什么人都死了,死得遠遠的,都死到修仙界來了,述職報告還陰魂不散地追著她! 她甚至陷入一種錯覺,自己其實是不是沒有穿越,而是瘋了? 正憂慮報告怎么寫的老金見她這樣,嚇了一大跳,馬上朝她丟清心訣、固魂訣、無妄訣…… 秦千凝正煩著呢,忽然眼前靈氣光芒一閃一閃的,不解地轉頭看向老金,就見他正滿頭大汗地瘋狂朝自己丟訣。 秦千凝用死魚眼看他:? 老金一抖,猶豫了一下,朝她丟來一個驅魔訣。 秦千凝:…… 下課后,大家面色沉重地散了,抓耳撓腮地思索應當怎么寫自省書。 雖然秦千凝很討厭工作報告,不過能因此放個半天小假也不錯,她讓老金給計綏傳了個訊,讓他們回峰的時候順道載她一乘。 別的師門很少有這種一起上下學的情況,就算有,那也是師兄師姐接送小朋友,頭回見等著別人載的師姐。 秦千凝一點兒羞恥感都沒有,站在門口跟各回各峰的同窗們揮手道別:“我等我師妹師弟來,你們先走?!?/br> 過一會兒,赤風和計綏總算到了,兩人心事重重,一看就是在為報告焦慮。 這是新手常見癥狀,一般多遭點罪就能調理好,不再為屁大點兒事焦慮。 見到秦千凝,他們不約而同問:“想到自省書怎么寫了嗎?”一看就是想抄作業的。 秦千凝點頭。 赤風提醒道:“要三千字,你能寫到嗎?” “當然,不就是三千字嗎?”秦千凝自然地爬到她劍上,雙手搭好,乖乖等起飛。 赤風扭頭震驚地看她:“三千字你都能寫出來?”她想了一路,就能湊出三十個字! 計綏也用同樣的表情看著她。 秦千凝眼神在他倆身上刮了一下,突然露出了一個可惡的笑容:“這樣,我輔導你們寫,你們幫我把我那份兒寫了怎么樣?我口述,你們寫字?!彼稽c力也不想出。 計綏和赤風不知人心險惡,忙不迭地應下了。 到了浮銀峰,兩人跟她進小木屋,往桌前一坐,秦千凝思考都不用思考就開始說:“第一,本階段小結: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我全情投入于學習基礎煉器知識,通過系統地學習和實踐……” 她的廢話文學張口就來,滔滔不絕,計綏負責執筆寫字,寫的速度完全跟不上她說的速度。 修為低叫發展潛力大,什么都爛叫容易看見成效,煉器能力下滑叫回升空間巨大,即將迎來觸底反彈期…… 他奮筆疾書,滿腦子都是:還能這樣說? 滿打滿寫完幾頁后,秦千凝喝了一口水,不停歇地道:“第三,總結與展望……” 由于計綏寫得頭暈眼花,落筆的人換成了赤風。她一邊寫一邊忍不住問:“為什么和第一第二點的內容有點相似?” 孺子不可教也,秦千凝道:“要不你以為三千字怎么來的?” 赤風似懂非懂,繼續在紙上奮筆疾書寫“秦千凝為宗門貢獻的決心與熱情”,寫得她都懷疑人生了:“這是你嗎?” 寫完她的自省書后,總算輪到他倆了。 秦千凝拿過計綏剛才構思出來的報告一看,指指點點:“什么叫進入練氣八層后就沒進步了?”她糾正道,“這明明是瓶頸期。進入練氣八層后,暫時還在瓶頸期,修煉思路在醞釀,下月應該有突破,功法調整花時間,領悟很多比較亂,需要靜心整理好,場地限制沒辦法,劍法創新有苗頭,論道比拼安排多……” 她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對兩眼冒金星的計綏說:“你拓展拓展,寫個五頁?!?/br> 赤風在旁邊看得手心出汗,“咕咚”咽了咽口水,又敬又畏地把自己的自省書遞給秦千凝:“那我這個怎么改?” 秦千凝隨手一翻,就看到赤風在反思自己和同門聊天過多占用了修煉時間(主要是秦千凝上下學路上話太多)。 她嘆了口氣:“你這是與同門交流討論了目前修煉存在的問題,通過探討和學習,不斷迭代更新修煉功法,積極借助師門力量促進修煉經驗的共享與傳遞……” 赤風一開始聽得稀里糊涂地,漸漸地還聽出一點道理來,暈乎乎地道:“我覺得你說的好有道理?!?/br> 秦千凝打開瓷杯蓋,吸溜了一口熱茶,咂嘴:“去寫吧,寫完返給我審一下?!?/br> 于是張伯修小心翼翼來到浮銀峰時,就見到木屋窗臺上趴著寫自省書的兩人,一臉乖巧,他們身后木桌旁坐著優哉游哉喝茶的秦千凝,派頭像極了在宗門熬了百八十年的長老。 他本來害怕撞見滄塵長老,想先問了再來,但浮銀峰三人沒一個人回他傳訊,所以只能膽戰心驚地飛過來。 一來就見到這幕,太過震撼以至于看見滄塵長老都沒這么害怕了。 滄塵背著手:“你來浮銀峰有何事?” 張伯修磕磕巴巴:“我、我……”他伸手指了指秦千凝的小木屋。 本來還肅著臉的滄塵表情一變,竟有點和藹可親:“來找千凝的啊,去吧去吧,喝茶嗎?” 張伯修差點沒崴了腳:“不、不用,我不是來找她玩兒的,我是有事請教?!?/br> 滄塵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笑得張伯修背脊發冷,汗毛聳立。 他咽了咽口水,雙腿虛軟地走到小木屋跟前。 秦千凝老遠就見到他了,奇怪地問:“你這是怎么了,見鬼了?” 張伯修擦了擦額角的汗:“……差不多吧?!?/br> 他吐出一口氣,邁入小木屋:“我把自省書寫了,滿打滿算也沒能寫到三千字,所以就想來看看你們怎么寫的?!?/br> 他想往窗臺上趴著寫字的兩人那看去,結果計綏和赤風不約而同地遮住自己的小冊子:“不準看!”這可都是他們想不出的精華,怎么能隨便給人抄去。 張伯修撇撇嘴:“你們多大了?”跟剛上學堂的小童一樣,幼不幼稚。 不看就不看唄,他擠出笑,朝秦千凝那邊走去:“老秦啊——” 秦千凝伸手:“包教包會,收費一靈石?!?/br> 張伯修毫不猶豫地掏錢了。 秦千凝把他的小冊子拿過來一看,倒是有點悟性,屁大的事都要寫進去,只是說法實在欠斟酌:“什么叫幫助執事堂更換新桌子?” 張伯修漲紅了臉:“就是前一陣子師兄讓我幫忙嘛,我想著以后總要從事這些事務,就過去先試試……” 本以為秦千凝是要批評他這種什么都往上寫的無恥做法,結果卻聽她道:“不是換桌子,是協助執事堂師兄完成宗門日常運營工作?!彼贿呎f一邊用筆勾畫,“幫惜霜長老去多寶閣買玉環,不對,是規劃和實施惜霜長老布置的采購計劃和采購流程?!?/br> 噼里啪啦說一通,張伯修暈乎乎點頭。 接到張伯修傳訊“浮銀峰輔導報告,速來!”的谷蝶一來就遇到了滄塵長老,一波震驚未過,走近見到窗臺上趴著寫報告的小學生三人組,再次震驚,坐到秦千凝面前掏靈石等輔導,震驚到達頂峰。 聽完輔導后,她暈乎乎地往窗臺走,趴在那兒奮筆疾書的三人把小冊子一捂:“不準看!” 谷蝶:“……我不稀得看你們的?!?/br> 窗臺趴滿了,秦千凝喝茶的木桌她不敢過去,正犯愁時,傳聞中十分可怖的滄塵搬了個小木桌過來:“小友,在這兒寫吧?!?/br> 谷蝶一幅見鬼了的表情:“謝、謝謝長老?!?/br> 滄塵笑瞇瞇地擺擺手:“和千凝好好玩兒?!?/br> 谷蝶僵硬地笑著點頭,等緩過這陣勁兒以后,她的傳訊玉牌閃了幾下,掏出一看,正是前隊友和同窗們發來的求助。 谷蝶毫不猶豫地向他們發訊息:“浮銀峰一靈石輔導自省書,手把手教學,速來!” “浮銀峰”三個字足夠勸退所有的弟子。第一,那里有滄塵長老,誰都不敢去觸霉頭;第二,那是萬壑宗最落敗的峰,抵觸偏遠師門小,都說有霉運在。 但他們抓耳撓腮實在是寫不出三千字,無法,只能硬著頭皮去試一試。 一傳十十傳百,鼓足勇氣來到浮銀峰的弟子一看,臥槽,怎么排起了這么長的隊。 一個面容和善的男人走過來:“小友也是千凝的朋友?” ……千凝?秦千凝? 不認識,只聽說過鼎鼎大名,可算不上朋友。這名弟子搖搖頭:“我是聽師妹說這里有人很厲害,手把手教學,所以我想來請教一下?!?/br> 男人臉上的和善散了點,但聽到夸秦千凝“很厲害”三個字后,又恢復了點笑意:“這樣啊,前面人還挺多,你得排一排隊,板凳也用完了,可能得蹲地上寫?!?/br> “無礙的?!边@名弟子點點頭,“多謝這位大哥?!?/br> 男人擺擺手,把地上木頭一抗,繼續去做小板凳。 見他走后,這名弟子好奇地問前面排隊的:“浮銀峰什么時候有干雜活的仆役弟子了?” 前面的人回頭,用“你狗膽子真大啊”的表情看著他:“那是滄塵長老?!?/br> “滄——”這名弟子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厥過去,“滄塵長老?!” …… 輔導盛況一直持續到傍晚,秦千凝收靈石收得手軟,一看天要黑了,趕緊收工下班:“歇了歇了?!?/br> 沒排到的弟子紛紛“啊——”,不甘地叫喚。 秦千凝:“天都要黑了,再干就是加班,不行的?!?/br> “那明早來找你行嗎?”有人問。 秦千凝深知他們的德行,如果她答應明早繼續輔導,天還沒亮他們肯定就來了,她規定了一下朝九晚五的時間:“這個點內可去煉器課堂尋我?!?/br> 她以為剩的人不多了,沒想到這些弟子回峰再次一傳十十傳百,翌日煉器課堂擠滿了人。 教習長老都要感動哭了:“我煉器一脈終于發揚光大了!” 秦千凝看著排隊的人數,頭皮發麻,賺靈石也不是這么賺的呀。 那些弟子不依:“不可以!我們可是翹課來的,你知道我們犧牲多大嗎?” 這些修士執拗起來很可怕,秦千凝只能認下。 這浩大的盛況很難不引起關注,才開始還是弟子之間討論,后來上一輩的師叔們也在討論,再后來就是執事之間討論,最后長老和掌門也知道了。 “小小一個練氣二層弟子,竟有如此號召力?!?/br> “呵,你可別小瞧她,她可是本次內門大考頭名的隊員?!?/br> “可她不是資質奇差的五靈根嗎?” 掌門發言道:“有教無類,此子心思明凈,友愛同門,傾囊相助,雖然資質平平,卻不氣餒、不自棄?!彼钢厍淖允⌒宰拥?,“你看,哪怕只是五靈根的煉器師,也要積極與同門溝通學習,探討交流,這種開闊的心境很寶貴?!鼻厍o導寫報告還要收取靈石這件事,掌門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以為只是她積極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