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 第76節
“被精神控制的人都不覺得自己被控制了。但外人能看出來。你看看你現在的狀態吧?!?/br> “好的。謝謝?!?/br> 司明明不想與他多說,只顧低頭安靜吃飯。出了餐廳,她給施一楠發了條消息。她說:“一楠老板,好久不見,您在北京嗎?我想拜訪您?!?/br> 施一楠很快回復她:“我下周到北京,星期一下午七點,來我辦公室就好。我讓秘書預留時間。來看秋天的夕陽?!?/br> “好的?!?/br> 司明明不迷戀施一楠辦公室的夕陽了,但她卻迫切想跟施一楠聊一聊。從前的司明明也不太會做這樣的事,她在工作以外的時間遇到問題自己消化,并不寄希望于任何人。她不會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了。認清自己的邊界和弱點,也是她慢慢習得的領悟。 她跟陸曼曼和張樂樂說起胡潤奇認為婚姻消磨了她的靈性的話,問她們:“你們也這樣想嗎?” “別人有可能,你沒有?!睆垬窐分毖圆恢M:“讓那個裝逼犯去死?!睆氐妆惶K景秋同化了。 司明明突然想去蘇景秋的酒吧坐坐。 她滿腦子是離職后該做些什么,喝點小酒似乎不錯。真奇怪,司明明現在好像有點喜歡喝酒了。她甚至為自己喜歡小酌找到了說辭:一點點酒,可以促進身體的代謝,令身體發熱,是養生。 將車停好向酒吧走去的時候,心里還在回顧當時的熱鬧景象,為此時的清冷做一個預設對比。而這一天她還沒進去,就看到有人遠遠地在排隊。她順著隊伍一直向前走,竟然是蘇景秋的酒吧。 她問:“是排隊入內嗎?“ “不是,排隊買衣服?!?/br> “買什么衣服?” “喪點好?!?/br> 喪點好,是什么東西?當她走到隊伍前面,這才看到蘇景秋和他的好朋友顧峻川正站在那里當模特,展示“喪服”。這種“自殺式”的宣傳司明明也是第一次見,就隱藏在人群后看了會兒。 他們兩個展現了平常不太明顯的事業心,正站在那里展示顧峻川本季的新款。那衣服真挺喪的,但又用了一點跳色,大概是絕望之中蘊藏生機的意思。司明明對時尚了解不多,只是覺得他們穿上挺好看的。 再仔細觀察,所謂排隊買衣服,是一元一件的品牌宣傳。很多自媒體人在拍照留念寫稿子,蘇景秋的酒吧里坐滿了人。 這樣的跨界也就他們能想出來,所謂抱團取暖也大概如此了。雖然場面很滑稽,但司明明竟然共情了他們的艱難處境。想了想,決定去隊伍后面排隊買一件,再按照流程去店里喝杯酒。 排到她的時候,蘇景秋困得瞇起來的眼睛驟然睜大,緊接著臥槽一聲,擔心自己在司明明面前并不光明的形象徹底坍塌。 顧峻川見狀對他說:“別怕,破產了更沒尊嚴?!闭f完推了蘇景秋一把,讓他上前幫幫司明明挑款式。 司明明就問:“第一件一元?” 蘇景秋不知怎地,有點做不下這生意,硬著頭皮說:“是?!?/br> “第二件半價,也就是五毛?”司明明明知故問,給蘇景秋出難題。 “第二件半價,是原價的半價?!?/br> “你不說清楚,就是在欺騙消費者?!彼久髅鲊烂C說道。 “你不買給我放下!”蘇景秋被她說急了,故意兇她。 司明明又說:“你這樣做生意,態度可不算好?!?/br> 蘇景秋吃了癟,恨不能掐死司明明,無奈生計要緊,只得擠出一絲微笑:“對不起,我錯了?!?/br> “那我就挑幾件吧!” 司明明選了幾件,她現在覺得這樣的風格好。她自己本來就帶死不活,再穿上這種“喪服”,那可真是由內而外的舒適。 “你別勉強啊?!碧K景秋說:“你平時也不怎么穿這些?!?/br> 司明明也不解釋,拎著袋子進了酒吧。調酒師識人無數,記憶力超群,加之司明明氣質實在獨特,一進門他就看到了。小聲對別人嗡嗡:老板娘來了,小心招待著。 司明明并不知自己在這里已悄然有了特權,所以第一杯調酒上來的時候還以為蘇景秋的酒吧為了配合營銷搞起了贈酒。于是心安理得喝起來。 只是那調酒師很奇怪,一眼一眼看她,看完還不時拿起手機跟誰說著什么。司明明直勾勾看他,那調酒師悻悻放下手機,還對她笑上一笑。 他認識我。 司明明想。 老板娘聲名遠播,決定利用一下自己的影響力,好好在這酒吧里喝點酒,于是去吧臺拿起酒單,點了四杯酒。 “四杯?”調酒師震驚。 “四杯?!彼久髅鼽c頭:“喝多了別管我?!?/br> “嫂子瘋了,要四杯?!闭{酒師對蘇景秋告密。 “給她!讓她喝!”蘇景秋高興起來:“我老婆在自己家酒吧喝酒還不管夠嗎?!管!夠!” 蘇景秋突如其來的興奮,感染到了外面的人。他對著排隊的人群呲著大牙笑,一點都不喪了。竟然還有興致放起了音樂,帶著排隊的人群蹦迪。雖然轉眼就被舉報擾民,但快樂持續了十五分鐘之久。 大家都需要一次釋放,哪怕只有十幾分鐘。在漫長的人生之旅之中不過是一個暴烈的瞬間,但那快樂如煙花般絢爛。 司明明站在那看著年輕人歡快地笑,他們都短暫地忘卻了煩惱,她也是、蘇景秋是、被前男友糾纏的陸曼曼是、開心新戀情的張樂樂是、即將啟程的葉驚秋也是。 司明明有點醉了。 當眾扯著蘇景秋衣領說:走,老公,回家。 蘇景秋哪里管那么多,拉起司明明就跑。顧峻川在身后指責他不負責任要結束跟他的跨界合作,人群里爆發出一陣笑聲。 他們把笑聲甩在身后,蘇景秋說:“老婆,從前種種都不作數,從今天開始,你看我的!” 第86章 一個故事(十四) 四杯酒的后勁兒, 該怎么形容呢?說它不大,但它一絲一縷在身體里蔓延,一直到頭頂。說它小, 當它到了頭頂后, 人就變得輕飄起來。輕飄又開心,好像心里那點糟糕的東西都順著酒意散了似的。那感覺堪稱奇妙。 司明明跑了幾步就開始頭暈, 抱著酒吧街街頭的那棵樹不動了。 “我想歇歇?!彼?。臉貼在樹上,樹皮粗糙,好像在對她的皮膚進行打磨。一只蟲子向下爬, 她也看不到。蘇景秋提醒她抬頭,她抬頭看了眼,只是“哦”一聲,還夸那蟲子爬起來很可愛。 “你今天不對勁?!碧K景秋無奈把蟲子捏起來丟掉,心里犯起一陣陣惡心,差點就吐了。忍住吐意, 問司明明:“你故意把自己灌醉的?遇到什么事兒了?” “你是不是企圖馴化我?精神控制我?”司明明喝多了還不忘嚇唬蘇景秋, 非常會給他添堵。后者就差跳起來自證了,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問:“我?我馴化你?我精神控制你?我就差對你搖尾巴了我說?!?/br> “不對, 我已經搖了?!?/br> 司明明額頭貼在樹上, 呵呵笑了。蘇景秋可真好玩, 他雖然沒有尾巴, 但她好像看到了他在搖尾巴拼命示好。這讓她對他有了憐惜,騰出一只手拉著他衣袖, 聲音含糊喚他名字:“蘇景秋……景秋…… 她想跟蘇景秋撒撒嬌,說點貼心的話, 但一時之間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是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好像這樣就代表了傾訴一樣。她的情緒感染到了蘇景秋, 讓他也模仿起她來:“明明……明……多了就回家吧,你抱著這棵樹也不是長久之計。畢竟樹上那么多蟲子,太惡心了?!?/br> 說完將她環著樹干的手臂扯下來搭在自己肩膀上,只需用一點力氣,就抱起了她。司明明可真瘦啊,她到底能不能長點rou呢?司明明可不想跟蘇景秋上演這種令人尷尬的戲碼,理智猶存掙扎著下去,對他說:“你偶像劇看多了!” “那你自己走兩步?!碧K景秋抱著肩膀,慫恿司明明走兩步。 “走就走?!?/br> 司明明甩開他,試圖證明自己還清醒。一步、兩步、三步,抬頭跟他顯擺:“你看,穩不穩?”緊接著人踉蹌一下,又急走兩步抱住了樹。那憨態可掬的模樣蘇景秋也沒見過。 司明明抱著樹想:還是植物好。植物不會說話不會狗叫放屁,不會揣度別人算計別人,也不會看輕別人。在植物面前,人人平等。除了有大蟲子。大蟲子已經爬到我眼前了。雖然它軟骨頭看起來挺可愛,但它爬到我身上,也的確是很臟。 “你就是遇到煩心事了?!碧K景秋嘆了口氣,扶著她肩膀帶著她向前走:“破工作不想做就不做,你那么厲害,隨便施展一下才華就能賺錢。你也不要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你自己累得要死要活受盡委屈,別人還以為你是壞人。隨別人去!好過你每天焦慮?!?/br> 司明明靠在他肩膀,安靜聽他念叨,蘇景秋說得不無道理,他的那套江湖哲學多少管用。他對司明明說:“誰欺負你你就干他,誰冒犯你你就冒犯回去。你不要想著時時刻刻有修養,有些人就不值當?!?/br> 司明明想說那你去弄死胡潤奇吧,他說你對我精神控制。但她忍住了。她怕蘇景秋忍不住真去打胡潤奇,雖然胡一身薄肌rou,但他其實是個令人厭惡的花架子,大概只能受蘇景秋兩拳。 司明明也從來不指望別人替她出頭,雖然那種感覺應該不錯。她喝多了,思維卻格外活躍,從這里想到那里,最后她說:“等我離職了,我要休息半年?!?/br> “休息吧。你需要休息?!碧K景秋心疼司明明,認識她以后他發現,有些錢就得別人賺。單讓他生那些閑氣就能要了他小命。 后來司明明說了些什么她自己不記得了,她在車里睡著了。到家以后又醒了,揪著蘇景秋衣領讓他給她唱歌。蘇景秋剛唱一句,她又啪一聲拍他屁股,說他唱得不對! 這一把屁股拍得蘇景秋傻眼了。 他站在那捂著自己的屁股震驚地看著醉了酒的司明明,此刻她身上套著一件“喪服”,那上頭印著一個小人兒癟著嘴不太高興,像極了對一切很難滿意的司明明。還有她的頭發,因為幾經折騰而蓬亂著。 拉過司明明的手,不肯相信她那雙端正的手做出這樣孟浪的動作來。 “要么你再拍一下?”他轉過身體,想看看司明明的態度。后者非常有態度,又拍了他一下。 蘇景秋慶幸自己沒攔著她喝四杯酒,甚至后悔應該再加一杯。這會兒拉著司明明去沖澡,將喝多了的她從頭到尾脫干凈。其中偶帶輕浮之舉,被司明明一再躲過。浴室太熱,蘇景秋又亂動,她透不過氣,人就開始暴躁。 司明明罵蘇景秋趁人之危,他卻說:“我都不嫌照顧你累,你真是不識好歹!” 她站都站不穩,他并不敢在那里太過招惹她,速速照顧她梳洗干凈,接著把她撈到床上去。 想起身給她倒杯水,卻被司明明的腳勾住了。 她平躺在那里,腳趾尖勾著他腳脖子,有點不耐煩地說:“我不喝水?!?/br> “你不喝我喝。我忙活一晚上都沒正經喝口水,我渴死了?!碧K景秋故意逗她,身體向后一立,想站直,卻不知司明明哪來的那么大勁兒,膝蓋一彎,腿上移,小腿一勾,他就半推半就似地倒了下去。 蘇景秋不想表現得太猴急,好像他欺負她似的。別看她這會兒火急火燎主動出擊,很可能第二天一睜眼就怪他趁人之危不是真君子。跟司明明做夫妻,這點心眼兒還是要有的。何況兩人剛和好,蘇景秋心態還緊繃著、戰戰兢兢著,生怕哪里不對,司明明跟他翻臉。 于是他關了燈,摸索著打開手機的錄音。這一天司明明的腳格外靈活,他的錄制鍵剛按,自己就先哼了聲。 頭沉下去,說話聲音有點顫顫的、急急的:“司明明,你想干什么?” “你進來?!彼久髅饕橆a一口:“進來?!?/br> “你等會兒?!?/br> “等個屁!”司明明推了他一把。黑暗之中床鋪發出聲音,惹人遐想。還不及他思考,她已經翻身居于其上。 工作和生活都憋悶久了,這反倒是一條很好的出路。她有點急,送進的一瞬間她就覺得一切都對了。原始的東西很能解救人后天產生的情緒,所以動物的煩惱遠遠少于人。餓了就吃、困了就睡,想造作了就去造作。 她就是太文明了。 跟蘇景秋不文明解救了她。 蘇景秋第一次見她這么急,這反倒嚇到了他。他一直安撫她:“慢點,慢點?!?/br> 她慢不下來,只想由著自己的心意索取。當沒有了文明的束縛,逃離了理智的困囿,她自己本身反而變得具體。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而蘇景秋也獲得了別樣的快樂。 他是那樣的被需要,被司明明需要,她的急迫加深了這樣的感官,而感官又作用于心理,并行的軌道相交在一起,一切瞬間通了。 他忍不住喘了出來,黑暗中摸索著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感受她的手指用力攥緊他的手,并微微抖著。 這也給了他自信,讓他誤以為司明明接受了一切,所以當她放空的時候,他沒完沒了翻過了她,又一把拉起她。 他早就想這么做了,他咬了她一口。 司明明的臀部很好看。當她秋天穿著包臀正裝裙的時候,漂亮的弧度每每令他失神。他不羞愧自己在那一瞬間的劣根性,甚至還為自己開解:我自己的老婆,我有點臟念頭怎么了? 他咬了她一口,那種怪異的感覺抓住了她的心頭,讓她整個人都頓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