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 第13節
“你是被下了降頭嗎?”高沛文嘲笑他:“你跟我聊婚姻秩序?你自己有過秩序嗎?” “我自己就是秩序?!?/br> “以后你媳婦兒才是你的秩序?!鳖櫨ㄕf:“這才哪到哪?我現在看著你就感覺你好像開始有點懼內了?!?/br> 鐵骨錚錚的蘇景秋還沒說幾句話,就被好朋友看出了“懼內”。他心里懊惱,癱在老板椅上開始吐起了苦水。 司明明性格挺奇怪的你們知道嗎?她好像精神分裂,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人又古板又嚴肅,去我們餐廳,把我的帥濤濤嚇得不敢上她面前送餐。而且,她出門的時候,裹得像個僵尸一樣… “紫外線過敏吧?”高沛文一語點醒夢中人,蘇景秋???了一聲才恍然大悟。又接著說:好,這個不重要。她的腦子是我見過最好用的腦子。怎么會有人眼睛一轉就是一個主意呢?她媽說要舉行婚禮,她十分鐘就搞定了。路子真野,比顧峻川還野… “你們要辦婚禮?”高沛文又打斷他:“什么時候?我們要準備份子錢嗎?” “份子錢給我就行了?;槎Y我不準備請你們參加了。畢竟就是配合老人演個戲,結婚都是假的,婚禮是冒名頂替別人…… 顧峻川和高沛文聽到這里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并排坐在辦公桌上看著他。首先,蘇景秋同意辦婚禮這件事就很離奇;其次,他的說法難以服眾;第三,他今天怎么話這么多? 蘇景秋完全沒被他們影響,繼續傾訴:“要說司明明的mama,我的丈母娘,那也是一個奇…… 顧峻川和高沛文對視一眼,放肆笑了。蘇景秋終于停下來,問他們:“笑什么?哪里好笑?” 高沛文搖搖頭,從桌上下來,對蘇景秋說:“過段時間你再回憶一下今天的言行,看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好笑?!?/br> 朋友覺得他一反常態好笑,他自己渾然不知。又被顧峻川逼著他打給店里送兩份牛排套餐給他們,這才放他走。臨行前,顧峻川對他說:“既然結婚了,別管真的假的。假的也當真的過,沒準兒過著過著就真了。咱們在這個方面都沒什么天賦,既然你自己選擇上了賊船,那就好好劃槳吧!” 他去到店里,意外看到了鄭良和她的同事。她同事推推鄭良胳膊,好像要讓鄭良上前跟他說什么。鄭良很無奈,被推了幾次,終于到他面前。 “怎么了?”蘇景秋問她。 鄭良撓撓頭,極不自在,回頭看了眼同事,再看看蘇景秋,要下很大決心似的。 “怎么了?”蘇景秋又問:“你什么時候這么扭捏了?” 鄭良笑了,對他說:“沒事兒,我們部門要搞露營,老板讓我來訂餐?!?/br> “不是一直是你們部門秘書張羅這些嗎?” “秘書忙?!编嵙枷肓讼胝f:“二十份簡餐,我到時把明細給你?!?/br> “好的,感謝照顧生意?!碧K景秋說:“你真沒別的事?” “沒有。真的沒有?!编嵙纪仆剖郑骸澳悄憧烊ッ?,別耽誤午市?!倍笞吡?。 蘇景秋聽到她同事跟她說:“問了嗎?” 鄭良說:“沒有,不合適。不能這樣?!?/br> 鄭良的同事原本是想讓鄭良跟蘇景秋打探,他跟明總究竟是什么關系?如果真的很親密,能不能提前問問盛傳的裁員會不會到她們頭上?鄭良不想利用蘇景秋曾經對她的情感來做這樣的事,她覺得那樣不夠純粹。所以她走到蘇景秋面前臨時改了口,憑空捏造出一個同事聚餐來。 同事看起來有些失望,整個吃飯過程中都不太理鄭良。鄭良其實清楚,當下人人自危,如果有人能搭上明總這個關系,沒準兒很多事就不用擔心了。 鄭良很為難,她飯沒吃幾口就放下碗筷。想到剛剛說要給蘇景秋留訂餐明細,就又到收銀臺前跟他要筆,準備寫一下。 蘇景秋卻說:“今天配餐不夠了,你先去別的餐廳看看。如果實在定不到可心的,我再幫你想辦法?!?/br> 鄭良如釋重負點點頭,跟在同事身后走了。 蘇景秋知道鄭良或許在為什么事為難,但他沒有多問。他知道司明明和鄭良是認識的,因為她曾指著窗外的鄭良說:“鄭良部門在加班……他并不想讓事情變得復雜。 此刻他又想,這世界或許是真的很小的,譬如司明明在親他的時候,鄭良恰巧經過他窗前;譬如此刻有人在點餐,用好巧不巧的音量在他面前討論司明明的八卦:那八卦聽著并不友善,年輕的實習生被大老板看上,從此平步青云一躍成為了明總。 很多事你分不清是巧合還是心機,又或許是命運早就寫好了劇本,只等其中角色來讀上一讀,至于讀后有什么心得,就要看讀的人有什么樣的心魔。 蘇景秋從別人耳中聽到自己妻子的傳聞,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放他媽的狗臭屁!雖然司明明在他家里耀武揚威,雖然她天資聰穎眼睛一轉就能算計他,雖然她有對他“精神控制”的嫌疑,但是要說司明明靠犧牲色相走到今天,那他們怕是瞎了一雙狗眼! 講話的人不時偷瞄一下蘇景秋,其中一人對另一人使眼色和小動作:別說啦,適可而止吧。 到他們上前點餐,蘇景秋支使濤濤去煎牛排,而他站在了收銀臺前。他們不掃碼點,偏要站在收銀臺前將司明明的八卦送到他的耳中。蘇景秋意識到司明明與他的窗前一吻于她而言,是一種未知風險。 “要一份咖喱牛rou套餐?!蹦侨苏f。 “抱歉,這款賣完了?!碧K景秋笑著說。 “那換一份泡菜湯糙米飯?!蹦侨擞贮c。 “抱歉,也賣完了?!碧K景秋仍舊笑著說。 那人陸續再點三個,蘇景秋都說賣完了??伤麄兺该鞑AШ蟮腸ao作臺忙得如火如荼,牛排的香氣撲鼻而來。那人意識到了蘇景秋的不善,就問:“還有什么?” “檸檬汁。純的,酸的,今日特供,不要錢?!碧K景秋笑嘻嘻地說,但他眼神很兇,從始至終沒有提過司明明。那人要跟他來勁,看看他的花臂,又看了眼他目露兇光的眼睛,到底是有些懼怕,說:算了算了,換一家吃。 他們轉身走,蘇景秋一把扯過濤濤,對他說:“你小子會記人,以后咱們家飯不賣給這倆孫子,記住了嗎?” 濤濤頻頻點頭,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那倆孫子說老板娘壞話他自然也聽到了。這就不地道了。 他對蘇景秋說:“老板,說實話哈,咱們餐廳可比公司干凈多了。怎么他們搞競爭還來這套呢!我敢保證這倆人故意的,你倆親嘴那天他們也在這吃飯呢!” 蘇景秋嗯了一聲,他以為司明明不聲不響,卻不成想在那個大企業里,她也是樹大招風的人物。這樣一想,自己被她“精神控制”倒也沒那么令人難以接受了。 晚上在家里碰面,司明明正在進行她的養生運動:打太極。蘇景秋家里的客廳很合她心意,她站直身體吐納,聞到的都是外面馥郁的花草香。 蘇景秋坐在沙發上死盯著她看,她也沒有不自在,反而招呼他:“來啊,一起感受生命的呼喚?!?/br> “你這一套一套詞兒都哪學的?”蘇景秋問她。想起那兩個人編排她的那些話,就問她:“如果有人中傷你怎么辦?” “只要我不在乎,就沒人能傷到我?!彼久髅髯隽耸談?,盤腿坐在蘇景秋對面的地上,像一個大師要對他傳道授業解惑:“我活了三十年,深知哪些與我有關,哪些與我無關?!?/br> “與我有關的,我用心經營;與我無關的,我揮刀砍斷?!?/br> “我呢?” “今朝你與我有關,我用心經營;哪日你與我無關,我揮刀砍斷?!彼久髅骺煲锊蛔⌒?,低下頭,肩膀抖了抖。 “司明明,你喝了吧?”蘇景秋說她:“你怎么跟神經病似的!” 蘇景秋說完伸了個懶腰,起身到司明明跟前蹲下,捏住她鼻子說:“你算老幾,我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嗎?任你任意擺弄?” 司明明抓住他手腕,用鼻尖蹭蹭他手背:“可是老公,你不是嗎?” 蘇景秋下意識要抽回手,想起顧峻川勸他:上了賊船就好好劃槳。于是問司明明:“你害怕我的紋身嗎?” 司明明點頭又搖頭,那圖案像一坨屎,她至今看不出是什么。但若說害怕,她還真不怕。 “那我允許你摸摸它?!碧K景秋說:“一般人我不讓碰,但你我以后是過命的交情了,我允許你摸一摸?!?/br> 司明明聞言點點頭,小心翼翼地、鄭重地將自己的手指放到他手腕上,順著圖案的紋路輕輕地觸一下,再觸一下。酥麻的感覺從蘇景秋的手腕蜿蜒到他心間,他眉頭皺了皺。 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第19章 一場硬仗(十九) “像跟親兄弟握手嗎?”司明明問他。 親兄弟握手, 或左手握右手,總歸都是沒有特殊感覺的。蘇景秋仔細想想,好像不是。 司明明見他困惑, 就問他:“你下腰位置也有個紋身, 怎么不讓我摸?” “你是不是怕我把你摸出感覺來?” 剛剛突如其來的好氛圍一瞬間就消失了,緊接著就是蘇景秋起身跑, 司明明在他身后追:“來,讓我摸摸你后腰!” “的紋身!” 在蘇景秋回到房間關上門的瞬間,司明明硬生生從門縫擠進去, 站在了他面前。 “你給我出去!”蘇景秋推她,她緊緊把著門,他氣不過,單手樓抱住她的腰,要將她扔出去。司明明太極不是白練的,太極講求的是“沾連粘隨”, 她深諳其精髓, 師傅都夸她是個好苗子。這會兒可是應用到極致,她分明沒用什么力氣, 但就是軟趴趴掛在蘇景秋身上, 任他如何動作, 她都不下去。 最后“后發制人”, 抱住了他脖子。頭窩進他頸間,對他說:“說真的, 蘇景秋,人和人之間都是從不認識、不熟悉開始的。我們兩個顯然是要在一起“共事”很久了, 當務之急是得熟悉起來?!?/br> “你別給我搞這些狗屁理論?!碧K景秋最后又推她一下,終于放棄了抵抗。司明明騰出一只手, 拉住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腰間,察覺到她要抽走,她就放在那里不動。她的手涼絲絲的,掌心覆在他手背上:“我現在從你身上下來,但我覺得我們之間需要一個擁抱?!?/br> 司明明鎖著他身體的雙腿打開,跳到地上,雙手轉而還住他的腰,主動擁抱了他。 這也不是什么特別的擁抱,就像在慶祝一場戰役的勝利。在司明明心中,這婚姻是一場硬仗,正如她的工作一樣,時時在打硬仗。她是一個極其有勝負心的人,在這樣的事情上她學不會圓融。 這個男人她不討厭,在簡單的相處中發現了他難能可貴的優點,這都是很好的開始。 她的手放在蘇景秋身后,緊緊擁抱著他。蘇景秋的手臂也用了點力,回抱了她。蘇景秋其實是一個感性的人,此刻他的頭腦里浮現了“患難與共”、“相濡以沫”的字眼,這樣一看,婚姻里的人絕不會毫不相干,婚姻里的事也絕不能放任不管。 蘇景秋甚至有些感動了,他覺得鄭良是鄭良,司明明是司明明。鄭良是愛情,司明明是生活。人可以沒有愛情,但每天都要面對生活。他不知自己的想法是否過于淺薄,但他覺得他的生活擂響了戰鼓,升起了旌旗,吶喊聲此起彼伏,都在呼喚著一場勝利。 蘇景秋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激蕩的情緒了,他清楚地知道他基本上是誤入了一場“傳銷騙局”,這組織的首腦太厲害了,三兩下就給他洗腦了。他也意識到自己的懶惰是由內而外的,他沒有主動選擇,他被動接受。事實上,被動接受似乎也不賴。 司明明的手悄悄向下移,拉開他的衣擺,扶上他的腰窩。蘇景秋愣了一下,人好似被點了xue,血液奔涌起來,就連擁抱都變得生硬。 “你看我摸沒摸到!”司明明得意地拍了一下他屁股,在他氣急敗壞之前一把推開他轉身跑了。蘇景秋這才反應過來,壞狐貍在這等著他呢!他緊接著追上去,但司明明已經關上了門。 這個世界上有人嘴硬心軟、有人嘴軟心硬;有人內熱外冷,有人內冷外熱。表里如一的人少之又少,他二人也不能免俗。缺點與優點齊頭并進,愛與恨相生相克,欲與念如折如磨。 司明明的手機里終于打出了像樣的幾行字,也不枉她費心費力布局把控,終于步上了正軌。 當她去到公司,在電梯間碰到了鄭良。鄭良有些不自在,但還是主動跟她打招呼:“明總早?!?/br> “鄭良早?!彼久髅鲗λα诵?。司明明清楚當下的情形,她自己知道蘇景秋喜歡鄭良;蘇景秋知道她和鄭良是同事,但不知道她知道他喜歡鄭良;鄭良知道了司明明跟蘇景秋的事,但不知道司明明知道蘇景秋喜歡她的事。司明明作為三個人之中掌握信息最多的那個人,適時保持緘默。她沒把鄭良當敵人,只是偶爾運用一些手段。司明明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無辜的小白兔,她也做不了無辜的小白兔。 “周末加班了是嗎?新項目很忙?!彼久髅髦鲃訂栢嵙?。 “是的?!?/br> “有遇到什么困難嗎?需要我們部門配合解決的?” “謝謝明總,暫時沒有?!?/br> “好?!?/br> 當她們走出電梯間的時候,鄭良跟她揮手再見,又匆匆忙忙走了。她實在是一個單純干凈、人畜無害的姑娘。司明明覺得蘇景秋喜歡這樣的姑娘,也的確是有一些獨到的眼光的。 司明明到了辦公室放下東西,去食堂吃早飯。餐盤剛放到桌上,陳明的餐盤就放在了她對面。今天陳明沒跟她聊裁員的事,反而問她:“你結婚跟老板提前打過招呼嗎?” “我到了適婚年齡,結婚是正常的。老板從不關心這個?!?/br> “你確定嗎?”陳明反問她:“老板從前不關心,當下也不關心?” “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司明明直接問陳明。 “老板對你結婚不滿?!标惷髡f:“咱倆共事這么多年,我作為朋友提醒你一句:雖然老板最信任你,但你應該知道:老板最怕措手不及?!标惷鲗⑹謾C打開丟給司明明:“看看,能看出什么?” 那應該是一個高級獵頭的朋友圈,雖然信息模糊,但一眼就能判斷出是司明明所在的公司和她所在的業務線,職能是她的工作職能。 司明明心知自己大意了,錯誤判斷了老板對下屬婚育的容忍程度,但她沒表現出來,只是對陳明說:“一楠老板帶了我這么多年,我對他有基礎的了解,他對我也有基礎的信任。說實話,這個崗位的職能看起來像是要招個助理?!?/br> “這個獵頭從來不挖200萬年薪以下的人?!标惷髡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