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 第12節
“那親愛的mama,你如果消氣了,我能去工作了嗎?” 王慶芳罵夠了,氣出了,覺得單獨請吃飯也不是不可以。剛好她想去新疆有一段時間了,這不碰巧了么!“公費旅游”的機會來了。最后又罵了幾句才鳴金收兵。 掛斷電話后的蘇景秋靠在沙發上,猶如被抽了絲,整個人都覺得累。司明明看了眼時間,問他:“你不上你的夜班了?” 蘇景秋太累了,他懶得動了,決定給自己放一天假:“不去了。你不睡你的養生覺了?” “得睡?!彼久髅鳒蕚淦鹕硐丛璧臅r候,又泛起了壞心眼兒,慢慢朝蘇景秋靠過去。蘇景秋躲了兩次,最終到了沙發邊上。不耐煩地踢她:“你要干什么?!你給我滾蛋!” 司明明看著縮手縮腳的蘇景秋,忍著大笑出聲的沖動,又朝他肩膀靠了靠,壓低聲音說:“老公,晚上一起睡嗎?” “我保證不碰你?!彼久髅髋e起手發誓,看起來很虔誠。 “你這二百萬年薪怎么賺到的?不是,你腦子這么奇怪,你怎么賺到二百萬年薪的?” “確切地說,不到三百萬?!彼久髅髡J真道:“還有股票呢!” 她并非在吹噓,但在蘇景秋聽來就很刺耳。想到自己每天白天黑夜連軸轉,收入也沒比她高多少。這樣一想,悲從中來,雙目濡濕,很是委屈:“睡一宿你給我多少錢?” 他也是在開玩笑,想包養他的富婆出手可是大方了。若非他正直,現在應當也在京城小有名氣了。蘇景秋可受不了這個,他要花自己站著賺的錢。也算有氣節。 “我不太知道行情?!彼久髅鳟斦嬲J真思考起來,蘇景秋“當”一下敲了她腦袋一記:“你少做白日夢了!” 落荒而逃。 回到房間打了會兒游戲,一看時間,剛晚上十點。夜晚如此漫長,而他無心睡眠。司明明在他隔壁沖澡,水聲隱約傳到他耳中。他許是身體空太久了,此刻借著那水聲開始有了不可控制的想象。閉上眼睛就是司明明彎身穿高跟鞋,好看的臀線擾人清凈。 蘇景秋在床上重重翻了個身,塞上降噪耳塞。耳朵堵上了,想象無法隔絕。毫無意識之下,被子也朝他腿間跑。 煩死了! 蘇景秋坐起身來,聽到司明明敲他門。 “走開!”他說:“別招我??!我現在心情不好?!?/br> 可司明明還是敲,那敲門聲一下一下,明明緩慢,卻像在他心中擂起急切的大鼓。 “蘇景秋,我需要你幫助?!?/br> “蘇景秋,快!” “蘇景…… 蘇景秋氣急敗壞,跳下床,一把拉開門:“幫什么幫!幫你玩你的小玩……”蘇景秋頓了一下,那個“嗎”字才出口。 司明明站在他門口,裹著一個大浴袍,頭發還濕著,滴滴答答落著水。她痛苦地托著自己的腰,面色慘白。 “你怎么了?”蘇景秋忙上前看她胳膊,上面腫了起來。 “我摔倒了?!彼久髅髦v話聲音都在顫著,太疼了,疼出了汗,但她沒有哭。她不愛哭,也哭不出來。按照從前的做派,遇到這種事,她會忍著疼打120,自己去醫院。但今天想到家里還有一個人,就有了惰性。 蘇景秋沒讓她失望,單手扶著她對她說:“你別給我亂動??!”然后打了120。等120來的時候他查看她的疼痛情況,從她手托著的腰部開始,手掌輕按上去微微發力,問她:“疼嗎?” 司明明點頭:“好疼?!?/br> 他的手又移到她后背:“疼嗎?” 司明明想了想:“疼?!?/br> 又向下到她腳踝,示意她慢慢走動。他的手好熱啊,為什么他的手這么熱呢?司明明緩慢走了一步,哎呦一聲,他忙起身接住了她。 蘇景秋打趣地想:完蛋了,這么嚴重,別是要高位截癱吧! 司明明呢,要求蘇景秋把她扶到房間,指揮他為她找衣服。拉開衣柜,里面是黑白灰的天堂,夾雜著幾件跳色的正裝連衣裙。蘇景秋勉強翻找出一件闊領居家裙丟給她,而后自覺轉過身去。 司明明其實好些了,但她騎虎難下了,只得繼續演,胳膊一抬就哎呦一聲。衣服都換不了了。 蘇景秋臉快扭到脖子后了,摸索著在她的冷靜指揮下幫她穿衣服。 “套頭?!彼久髅髡f。他的手就撐開領口套進她的頭。 “左胳膊?!彼久髅饔终f。他的手就扯起左衣袖找她的胳膊,碰到她滑膩的手臂,他的手騰地閃開。好不容易穿一多半,司明明卻說:“沒穿內衣?!?/br> 婚姻是修行嗎?是嗎?蘇景秋快要被折騰死了,將左衣袖脫下來,拿起她的內衣。依他看,她不穿內衣也沒什么。跳上床到她身后,手伸到前面,眼睛緊閉著,為她套上內衣。他什么都沒看到,暗暗盛贊自己真是個圣人。為她系扣子的時候,指尖翹著,發誓要將自己柳下惠的形象維持到最后。 司明明忍不住哧一聲,又馬上憋回去。蘇景秋問她怎么了,她說:“沒事,打個噴嚏,憋回去了?!?/br> 待他們穿完衣服,120來了。這一晚在醫院折騰的狠,拍片問診一套都全了,最后醫生說:“沒事兒,回去吧?!?/br> “她疼得動不了。要么再看看腦子?有沒有震蕩出血什么的?”蘇景秋說。 “片子在這?!贬t生指了指片子,又說:“回去吧!” 蘇景秋又問醫生:“要不要住院???” “不需要?!?/br> “那不行吧?!?/br> 醫生看他一眼,大概是想說“醫院給你家開的???”,但忍住了沒說。司明明這會兒有些心虛了,最開始她也以為自己摔壞了,穿衣服的時候覺得自己可能沒那么嚴重,下救護車的時候不適感已經消失大半了,這會兒,她全然沒有不適感了。 “要是不放心,就再觀察下?!贬t生最后這樣說。 那還是觀察一下好。蘇景秋將司明明扶到外面的椅子上,讓她坐著休息。而他跑去取藥,順道又去問了下醫生如果有不適該怎么處理。他自始至終都沒懷疑過她。 司明明坐在一邊看蘇景秋跑來跑去,他的花臂花腿在急診格外惹眼,別人都躲著他。好像他是因為尋釁滋事受了傷才來急診一樣。蘇景秋顯然習慣了這些目光,他忙活他的,完全不受影響。 司明明又發現了自己老公的新優點。他雖然看起來粗獷,但很懂照顧人。你看他那么討厭她,但她“受傷了”,他跑前跑后。無差別對她好。這個人的心腸不會壞到哪去的。 司明明就那么一直看著他,她有一種類似于交到了新朋友的感覺。她朋友不多,別人對她敬而遠之,現在身邊有一個人,名義上是家人,實則是合作伙伴,相處了個把日子,竟磨合出了一些質樸的情感。 回家路上,蘇景秋罵罵咧咧的,司明明充耳不聞。等他罵完了她才問出心中的疑惑:“你混過社會???” … 蘇景秋一時無語,看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花臂上,才恍然大悟:“你說紋身?” “對。好多人把你當壞人?!?/br> “關他們屁事,閑出屁了?!碧K景秋對此嗤之以鼻,但還是為司明明解惑:“這只是一種喜好而已,都上升不到文化。而且紋身的時候,痛爽。痛爽你懂嗎?” 司明明搖頭。 “料你也不懂。你一個老古董,懂什么?” “所以是追求刺激?” “追求我高興?!?/br> “我勸你好好說話?!彼久髅靼迤鹉?,蘇景秋撇撇嘴。 蘇景秋當然知道自己的花臂花腿會給人留下什么糟糕的印象,但那又怎么樣呢?他喜歡紋就紋,他坦蕩活在這世上,不是活在別人的目光里。別人的目光于他而言毫無用處。 “你根本沒摔壞對吧?”蘇景秋問司明明。他是在醫生看他那一眼后明白的,這可能是一個烏龍,司明明根本沒受傷。 司明明松了口氣,誠實說道:“開始以為自己摔壞了。對不起啊,毀了你的夜晚?!?/br> “沒事就好?!碧K景秋看她一眼,拍拍她肩膀:“沒事就好。有一個瞬間我以為你高位截癱了?!?/br> 司明明料想的震怒并沒有來,她的新婚丈夫在慶幸她沒摔壞,一句責備的話都沒說。甚至在她下車的時候他仍舊為她拉開車門,扶了她一把。見她吃驚,就說:“還是小心點。畢竟正常人也不會在浴室摔那么狠的跤?!?/br> 司明明快要痛哭出聲了。 她覺得自己選老公,就像隨便抓了一張彩票,那彩票可能白花錢,也可能中個小獎。然而現在在她看來,她至少對上三個數了。這個男的,這個有花臂的男的,竟然擁有這么穩定的情緒,有這樣的江湖道義,和這么好的心腸。 嗚嗚嗚。司明明心里的那個小孩在嗚嗚嗚,她好感動。 這一晚沒剩幾個小時了,蘇景秋累壞了,進家門就倒頭大睡。而司明明則在手機上寫: 老鼠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一點不怕家里的貓。 她兒時的晚上,那小老鼠在外面盜糧。她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有一個晚上,終于忍不住,借著如水月光下了地。小小的她披散著頭發,穿著小短褲,小腳丫踩在冰涼涼的地板上,最后將臉貼在窗戶上。外面到處都是黑影,她只能聽見聲音,看不到老鼠。她都等困了,最后看到一只老鼠,拖著長長的尾巴,從有月光的地面上一閃而過…… 這一晚司明明睡了搬到蘇景秋家里以來最好的一覺。這一覺什么都好,包括那個夢。司明明作為一個成年女性,在那樣的夢里從沒看到過人臉。這一次不一樣,她在夢里咿咿呀呀,睜開眼睛看到一雙濃黑大眼。 他在她夢里發狠,她覺得自己成了一條蜿蜒的河流。這次的夢甚至還有對白,他問她:“要什么?” 她在夢里也什么都敢說,斷續道:“要你進來?!?/br> “進哪?” 司明明在夢里迎上去,摩著擦著。待她睜眼,察覺到床上異樣,手摸上去,又抽回來。抱怨一句:“見鬼!” 外面天光大亮,她起來換床單被罩,抱著出去的時候碰到剛鍛煉完的蘇景秋,手不由緊了緊,無聲從他身邊繞過去。 “呦呵!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把你的禮貌丟在醫院了?”蘇景秋揪住她衣領,要求她跟他打招呼。 司明明敷衍他一句:“早?!?/br> 蘇景秋才松開她,跟在她身后。司明明趕他走,他偏不,對她說:“這里是我家,我愛去哪去哪!你管不著!” 司明明團著被罩往洗衣機送,蘇景秋說:“誒誒,你等一下,里面有我的衣服?!辈坏人久髅髡f話就將她的東西拿出來放到腳下。說來也巧,那床單就在他面前半開不開,恰巧露出一點來。 蘇景秋看到了,嘖嘖一聲,人不可貌相,別看司明明平常嚴肅,這關上門可就另說了。意味深長看司明明一眼,想說些什么,司明明卻走上前去,抱起那堆東西,問他:“沒做過春夢???沒夾過枕頭???” “沒用過你的五姑娘???” 第18章 一場硬仗(十八) 蘇景秋安靜的家不過多了一個人而已, 卻好像住進了千軍萬馬。司明明明明是很安靜的人,但蘇景秋就是會覺得家里吵鬧。哪怕她居家辦公在書房里敲電腦,他都覺得鍵盤的聲音穿透層層墻壁, 一直到他的房間, 跑進他耳中;她洗澡,他又覺得那水是落在了他身上, 給他從頭到腳清洗一遍;她走動,聲音很輕,那動靜在他看來是踢著正步, 在屋里昂首挺胸巡視。 司明明錯就錯在是一個會呼吸的、活生生的人。他簡直無法適應,決定出門躲個清凈。 躲去哪里呢?不如去好朋友家里好了。他的好朋友顧峻川,是一個比他還要拼命的人。蘇景秋自認是有事業心的人,但在顧峻川面前絕對只算得上中庸。 他到的時候顧峻川和高沛文正在為新品打板。高沛文看到蘇景秋沒精打采,就把脖子上的軟尺拿下來丟到他身上,讓他搭把手, 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好好做人。 “結婚感覺怎么樣?”高沛文問他:“也不說把媳婦帶來讓我見見?!?/br> “我那媳婦……蘇景秋咝一聲, 不知如何評價。高沛文是他見過的女性中很厲害的一個了,自打認識司明明, 他就覺得這厲害跟厲害還不太一樣。至少他不怕高沛文, 但是怕司明明。 對, 是怕。 幾次三番下來, 他發現他不能跟司明明面對面談話,司明明的眼睛好像會催眠。無論她的要求多么不合理, 那些話從她嘴里說出來都像在對他進行催眠,等他反應過來, 他們已經達成了共識。確切地說,是司明明達成了目的。 “你那媳婦兒怎么了?碰上了硬茬?”顧峻川故意逗他。作為兄弟, 對蘇景秋閃婚的事本就震驚。更震驚的是,他好像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蘇景秋怎么肯承認自己在司明明面前是弱勢的?于是拍著胸脯道:“別瞧不起人!在我面前沒有硬茬,是龍也得給我盤著!都得聽我的!我是一家之主?!?/br> “等等?!备吲嫖拇驍嗨骸澳銈兗叶奸_始爭地位了?這是準備認真過日子了?” “這……姻秩序。你沒結過婚,你不懂?!碧K景秋想了半天,決定用司明明的話來回答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