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
主席臺上發言的學生換人了,或許是已經成為了習慣,臺上的人看著與徐立昂很像。 校長大肆炫耀學校成績,本科上線率,最高分等等,徐渺下意識看向高三的方向,這時驚覺徐立昂在自己生命中的分量竟然已經達到了成為她習慣的程度。 他已經不屬于這學校了,徐渺感覺他好像把自己也帶走了,現在坐在這里的是一具軀殼。 安翡戳她后背,“幸虧我坐在你身后了,不然也就只能等著挨你的戳,是不是很癢?” 徐渺抖著身子,趁班主任不注意,轉身捏她腿,安翡沒忍住,“喂”了一聲。 班主任遠遠喊一聲“干什么呢”,這話真是有用,兩個人頓時閉嘴,誰也不敢出聲,連帶著周圍的同學也跟著安靜了。 回教室的路上,徐渺白她一眼,“你就不能忍著啊,幸虧老師今天心情還可以,要是再給咱們留點罰寫怎么辦?!我現在可沒人幫著寫了?!?/br> 幫著寫? 安翡別的沒聽清,這三個字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一上午抓著她問,“幫著寫”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渺愣是硬撐著幾個小時沒回答,直到中午,坐在食堂里,安翡就差拿筷子當匕首擱在她脖子上了。 “你到底是不是大人?大人有大量——” 安翡握著筷子,橫在她脖子上,徐渺揚起眉毛,看著她餐盤里的rou。 “你都已經猜到了,還問我?” 安翡氣的吃掉了所有的香菜,感嘆老天不公。 “你說老天爺怎么就不是母的?就算罵人,也得說‘老天不母’才對,難不成老天不是女人生的?” 徐渺笑得差點噴出嘴里的湯。 食堂里,徐渺飯吃的并不安生,總覺得有人在往這個方向看,但也說不清是什么人。 一個男生坐在安翡身旁,她笑嘻嘻的指著對方,“看見沒,小姐妹我如今也是玩上男人了?!?/br> 玩?徐渺好整以暇的掃了一眼男生,新高一的校服,徐渺眼神玩味,安翡的臉逐漸變色。 “行啊,看來你的姐妹屬實是太無聊了,不能給你帶來什么樂趣,這個男人能給你帶來樂趣?” 安翡點頭,“放心吧,他追的我?!?/br> 沒想到安翡也是重色輕友,飯后帶著自己的男友跑出食堂,不知去什么地方了。 徐渺吃飯慢,餐盤里的食物還沒消滅一半,對面坐下來一個女生,也是新高一。 “學姐好呀,”女生笑著坐下,身旁還有幾個人也跟著坐下,她幾乎被人圍在中間。 徐渺抬眼一看,這個女生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的,大概是輔導班?夏天在輔導班見過不少準高一。 女生見她不說話,兩手托著臉,笑著欣賞徐渺吃相,周圍的幾個女生也不說話。 學生當了這么多年,傻子也知道這群人是干什么的,徐渺直接放下筷子,二人對視,女生朝她莞爾一笑。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她拉長音,“徐渺?!?/br> 沒等她還嘴,那女生迫不及待的繼續道,“我還知道,咱學校上一屆高考最高分,是你哥,對不對?” 徐渺笑了,在那群女生看來,算是嘲諷。 食堂里的人逐漸減少,不必刻意抬高聲音就能聽清對方的表達,徐渺看著她的臉,她的眼睛,頓時好奇,這樣的人,是怎么考進這學校的? 女生表情笑嘻嘻,徐渺不愿與她過多浪費時間,站起身,她身旁的小跟班立馬把她摁了下去。 “別走呀,”她還是不變臉上的笑容,更像是欣賞徐渺的狼狽,“我很想與學姐好好認識一下呢?!?/br> 一成不變的笑容,矯揉造作的語氣,徐渺懷疑她是不是電視劇看得太多。 “你放開,”徐渺扯開一個女生的手,另外一個人就會擋在她的身前,眼看著食堂里只剩下零星幾個人了。 “放開?”女孩笑出聲來,站起身,走到徐渺身前,她個子矮,徐渺注意到她的鞋增高很多。 手指捏著徐渺衣服上的?;?,周圍女生散開,湊近她,“徐渺啊,你是在害怕嗎?” 她冷笑,沒有回答,女生揚起嘴角,繼續對她耳語。 “徐渺,跟你哥睡在一起的時候,你怎么就沒有害怕?” 睡?睡在一起?自己有過這種行為嗎,還是說,她根本就是在玩一場誆騙? 如同電流擊中神經末梢,徐渺兩只手鎖在袖子里,微微顫抖。 這件事仍舊天衣無縫,徐渺直視她的眼睛,放開了嗓音反問,“你媽做小三爬我爸的床,你不也是心安理得的叫她媽嗎?” 似乎沒想到徐渺身上竟然鋒利帶刺,女生倚著墻,眼中寫著不甘心。 徐渺想起來,在機場,這一對母女站在遠處,六只眼睛,只有兩只在掉淚。 “你跟你哥luanlun!” 看來家里把她保護的不錯,碰到釘子了就直直地往上撞,徐渺被她的語氣逗笑,看著她面上的猙獰如同在看一只跳舞的猴子。 “luanlun?”徐渺的笑聲在食堂里回蕩,這個時候食堂幾乎沒有學生了,身旁沒有人,她也放肆起來,“luanlun?那你說說,我是怎么luanlun了,和誰luanlun,亂到了什么程度?” 一個女生走上前,抬起手就要扇她巴掌,徐渺抓著女生的手腕甩了回去,站在她的面前。 “你跟你媽姓吧?嗯?這輩子也只配跟你媽姓?!?/br> 徐渺轉身就要離開,兩三個女生抓著她的衣服,徐渺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后腦勺磕在桌子上。 見她沒站穩,不知是誰用力一推,徐渺倒在桌子下面,緊接著多人笑聲清楚。 “那又怎么樣,你爸管你嗎?不管吧,害得你只能跟你哥混在一起,被你哥壓在身下的感覺應該挺爽的吧????要不要說說看,說不定某一天,我也想找個男人zuoai了呢?!?/br> 臨走前,女生告訴她自己的名字,趙裕。 徐渺也看過不少小三的新聞,知三當三確實是錯,可她從不認為小三的孩子也是錯,畢竟,小三跟男人zuoai的時候,衣服也不是孩子脫的。 徐渺看著她的背影,第一次明白古代人談婚事,為什么都不喜歡小妾的孩子了。 從地上爬起來,她還是清楚記得趙裕的神態,動作,走路姿勢,說話聲音。 自己高一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她已經忘得干干凈凈了,腦子里充斥的幾乎都是書本知識,偏偏這些知識還不往腦子里進。 回到教室,安翡發現她衣服上又一大團淺黃色污漬,掏出濕巾幫她清理,普通濕巾用完了,她只好掏出一張酒精濕巾來。 徐渺趴在座位上,開學第一天大家已經互相認識了,好在老師換的少,大部分還是高一帶過來的。 “就是摔了,在食堂里走得太快,我這鞋也不怎么防滑,摔了一跤?!?/br> 安翡相信了,酒精擦掉了表皮顏色,這衣服肯定是穿不了了,今天回家就得洗。 放學,徐渺在校門口遇見了趙裕,她仍舊笑容滿面,朝她揮手,“拜拜啦,明天見!” 徐渺可以確定,自己沒什么好日子過了。 回到家,校服扔進洗衣機里,徐立昂的消息在她回到臥室的一刻瞬間探出。 “怎么樣?今天還好?” 她回一切都好,都是套話,在徐立昂面前,她習慣報喜不報憂。 好,好,好,一個好字,徐渺用了好久好久。 趙裕依舊在為難她,徐渺甚至不大想去食堂了,與安翡一捅走在路上,她放慢了腳步,最后站在門口,祈禱著時間快些過去。 “怎么還不進來,這群新高一就跟沒吃過飯似的,搶搶搶,一進來什么都沒了?!?/br> 趙裕坐在徐渺的視線范圍內,安翡好像與她男朋友吵架了,連續好幾天沒來找她。 每次安翡在她身邊,趙裕就不會來找她麻煩,徐渺由此竟然產生惡毒的想法,如果安翡的男朋友一直不來找她就好了,這樣趙裕也不會來找她麻煩。 今天徐渺的心情還算好,下一秒,安翡就跟著她的男朋友離開了,臨走前還不往跟她說再見。 趙裕吃了教訓,在她身旁坐下,外人看來,這只是一群友好的女孩,可是誰知道趙裕會過分的讓幾個女生摁住徐渺,站在墻角,一腳踢在她的小腹上呢? 徐渺站不起身,這里沒監控,趙裕到底是怎么發現這里的,當初薛祖默想親她都只能去小情侶聚集的老地方。 此刻沒時間細想以前,趙裕抓著她的頭發,笑呵呵的小聲,“徐渺,你盡管說出去,隨便說,放心,我也會好好宣揚你和你哥上床的事,放心,這消息,肯定在新聞上大放異彩!” 鈴聲響了,徐渺哭了,她想徐立昂了。 小腹疼到站不起來,響鈴幾分鐘后她才回了教室,老師站在講臺上,問她,“怎么回事,怎么現在才回來?去哪里了?” 看她臉色蒼白,老師仍舊讓她站在門口,沒讓人進門。 學生不聽話,是應該好好教育,徐渺用著幾乎求饒的眼神看著班主任,沒想到這節居然是他的課。 疼痛讓她幾乎說不出話,徐渺心想,如果在這里暈倒,老師是不是就不會為難她了? 安翡說,她是生理期,疼了好久。 除了安翡,全班沒人給解圍,眾目睽睽之下她走向座位,今天確實是她的生理期,不然趙裕那一腳也不能讓她疼的渾身冒汗。 不記得是怎么回家的,記憶停留在放學后,安翡不放心她走回去,打了車來,電梯里徐渺跪著往前壓,這樣,還可以緩解一下小腹的疼痛。 她是在客廳醒來的,房間一片漆黑,墻上的電子鐘施舍她一點點紅光,小腹疼痛減緩不少,她從地上爬起來,匆忙跑進臥室里。 手機幾乎在不斷的震動,徐渺拿起來,徐立昂已經給她打了幾十通電話。 摁下接通,聽著對面的聲音,她慢慢坐在地上,徐立昂一連串問了七八個問題,大都是“你不接電話是不是出事了”。 她說,哥,我沒事,就是回家有點累,一腦袋栽床上睡著了。 對面沉默一會,為了讓他相信,徐渺夾著嗓子擠出笑聲來,“哥,我真的沒事,就是困了,你來電話還把我吵醒了呢?!?/br> 她試著在地上換了個姿勢,就這么微微一動,原本還能強壓的疼痛重新漫上小腹,好像無數條蛇正在啃噬她的zigong,小腹空了,就要往上竄。 痛感絲絲縷縷,徐渺懷疑身體里是不是真的有無數條小蛇,向著她的五臟六腑進發。 找了個借口掛斷通話,徐渺扶著床站起來的瞬間又倒了下去,整個人蜷成蝦米。 人總是會在痛苦的時候回憶曾經,然后繼續被曾經的痛苦折磨,徐渺偏偏在這個時候腦子里滿是徐立昂的臉。 他如果在自己身邊,第一句話一定要損她—— “坐在地上,是想讓自己更疼嗎?” 她不知自己笑沒笑,唇齒間呼出的熱氣guntang,咬著嘴唇,慢慢爬向房間的抽屜,那里有藥箱。 光是爬的過程,徐渺就停留了好幾次,小腹里的蛇不見了,里面換成一只手,抓著她的zigong往下扯。 衣服被她跪出層層褶皺出來,徐渺不顧地面灰塵,一只手抓著抽屜,好在高度友好,藥物都放在最下層的抽屜里。 里面花花綠綠的,徐渺翻了好久,借著月光,沒找到一盒止疼藥。 全是避孕藥,有幾個盒子已經空了。 指尖發涼,手之不聽使喚的撥出幾個空盒子,徐渺兩手撐地,疼的眼角飆淚,卻又在淚水里發出淺淺笑聲。 避孕藥能救人吧,趁著疼痛減緩的間隙,徐渺快速翻出避孕藥,她買的都是盒裝的,一次吃了兩片。 兩片應該有效,據說避孕藥里有激素,她閉著眼,渴望激素能麻痹一下神經。 手機又在震動了,她不想爬回去,若是徐立昂問起,找借口吧。 對方仍舊堅持不懈的打來,徐渺一概沒接,震動很快停了,手機亮屏,徐立昂給她發了幾十條信息。 這些都是第二天早晨發現的,避孕藥果然還是有用的,起碼她能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最后穿好衣服若無其事去上學。 借口已經想好了,困了,累了,寫作業疲乏了,她知道徐立昂在自己身上向來心軟,不會追究。 今天來的有點晚,徐渺踏進門,安翡立馬迎上來,把她堵在座位上。 “渺渺,你和你哥是怎么回事?” 徐渺一頭霧水,徐立昂嗎?他都已經畢業了,在這個學校難不成還能陰魂不散? 安翡急了,湊在她耳邊小聲解釋,“不知道是誰說你和你哥有那種關系,反正……就是有人造你黃謠!” 徐渺看看教室,大家都低著頭自習,老師還沒來,同學們很自律。 安翡戳她手,晃她的身體,不斷的讓她解釋,或者讓老師幫忙警告關于亂傳謠言的人。 徐渺沒反應,她感覺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感官了,尤其是聽覺觸覺,好像也不認識身旁的人,她只知道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周圍空空蕩蕩,沒有人。 空間與夢中的畫面重合,徐渺以為,自己在做夢,掉進了后室,永遠也走不出去。 她竟然有一絲慶幸,身旁的人隨即打碎她自造的空間。 安翡掐她手,吹了吹掐過的地方,跟她道歉,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哥是誰,徐立昂嗎? 徐渺趴在桌子上,一上午被老師叫了好幾次,后兩節連課,她站了一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