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十九歲的大小伙子做點親密事哪用得著這么小心,但靳寒就是舍不得。 那時不舍得,以后也不舍得。 他在那種事上,溫和和專制是并存的。 即便之后他們來過再多次,嘗試的花樣兒再刺激,大汗淋漓一場后他還是會這樣抱著弟弟哄哄。 昏暗的房間、柔軟的沙發、緊密相貼的皮膚、還有兩顆同頻共振的心臟…… 那是裴溪洄最喜歡的時刻,環抱在背上的手臂就是哥哥為他筑起最安全的巢。 但現在沒人抱他,也沒人哄他。 他就一個人蜷縮在沙發上,拿抱枕把自己四外圈圍起來,假裝哥哥就在背后。 靳寒電話還沒掛,能聽到他這邊抱枕和沙發摩擦的聲音,皺了下眉,讓他起來。 裴溪洄不想起,沒回味夠呢,賴賴嘰嘰地說小話兒:“哥,我好想你啊,這半年我從來就沒痛快過,我自己不行,沒你就不行?!?/br> 靳寒罵他:“小廢物?!?/br> 裴溪洄讓這三個字搞得又要起來,趕緊翻個身趴沙發上,夾著枕頭緩緩,一邊緩一邊不老實地說:“那你呢哥,你沒有我行嗎?” “這話不該問呢?!?/br> 裴溪洄裝傻:“為啥不該問???” “沒到時候?!?/br> “行吧,那我不問了,但我要說一句?!彼麚P起腦袋,手機托在嘴邊,紅撲撲的臉蛋上還帶著層汗,卷翹的睫毛在眼瞼投下陰影,顯得很小,“不管哥還要不要我,我都是你的,永遠都是?!?/br> 他慣會拿這些話哄人,甜言蜜語信手拈來,靳寒不接茬兒:“我讓你起來你起沒起?” 外面下雨了,他一身汗晾著容易感冒。 裴溪洄側躺著把手機放在耳朵上,哼哼說:“不冷,我給自己搭了個小窩兒?!?/br> 靳寒腦子里立刻浮現出小時候他最忙的那幾年,經常晚上也不能回家,裴溪洄就在沙發上給自己搭個小狗窩,說只要鉆進去一個人睡覺也不害怕。 這些往事讓他的眉目變得柔和,他又拿了罐啤酒。 裴溪洄聽到拉環聲,眉心立刻擰起來:“快別喝了,這么晚還喝酒胃又要疼?!?/br> 靳寒面不改色地灌了口酒,冷不丁道:“你冷著我的那半年我喝得更多?!?/br> 裴溪洄眨眨眼,眼底慢慢潮濕。 “胃疼過好幾次,沒人管過我?!?/br> “有一次半夜發燒,燒醒了家里連個人都沒有?!?/br> “你去摩托拉練的時候,我因為想你分心,在路上出了個小車禍,手震麻了,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我自己在路邊坐了半小時緩過勁兒來才走的?!?/br> 他話說得快,酒喝得也快。一字一句輕描淡寫又快速直白地說出來,不給一丁點反應的時間就把裴溪洄的心臟捅了個對穿。 四句話說完,一瓶酒正好喝光。 捏扁的酒瓶扔進垃圾桶里發出“哐啷”一聲輕響,裴溪洄被那聲音嚇得渾身一顫,兩行淚就這么毫無預兆地從眼尾滑了出來。 靳寒卻輕飄飄地問他:“心里疼嗎?” 裴溪洄根本說不出話。 他半張臉埋在胳膊里,露出的半張臉漲紅一片還全是淚。從靳寒說第一句開始他的呼吸就停了,一口豎著倒刺的氣硬生生哽在喉嚨里,哽得他整個胸腔連著喉管都在疼。 “問你話呢?!苯穆曇羝届o又低啞,聽不出絲毫情緒。 裴溪洄顫抖著把臉在胳膊上狠擦兩下,嘴唇控制不住地發顫,他咬著牙、咬著唇、哽咽著從喉嚨里吐出幾個完全不成調的字:“疼……疼死了……” “知道疼就好?!?/br> 靳寒垂下眼,海上燈塔亮起光,遙遠的燈光透過窗戶的格紋,照在他硬朗冷漠的臉上,仿佛一條皸裂破碎的冰河。 窗外響起幾聲狗叫,混著破舊的喇叭聲。 他把后半句說完:“你冷著我的時候我也挺疼的,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你突然就那樣了,我都在想我這人是不是天生就招人厭惡,才會一次又一次地被扔掉?!?/br> 裴溪洄絕望地閉上眼,崩潰抽噎,除了哭聲一個字都發不出來,像只失聲悲鳴的雛鳥。 “我以前從不和你說這些,我覺得沒必要,也不舍得,但現在不了?!?/br> 靳寒看向窗外的燈塔,白色燈塔陷在黑霧中,影影綽綽不真切,就像他迷路的愛人。 “我不說你就不知道,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冷著我,那我就全說給你聽。下次你再想冷著我就回想一下現在的感覺,如果你覺得無所謂,盡管再犯第二次?!?/br> 他說完直接掛掉電話,只留一串忙音。 裴溪洄那句“再沒下次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不上不下地堵在喉頭。 小狗窩倒了,六七個抱枕壓在他身上。 他死了一樣躺在枕頭堆里,恨不得這是一個可以埋葬過去那個罪大惡極的自己的墳墓。 腦海里處刑似的一遍遍閃現曾經質問哥哥的話:你怎么這么狠? 這句話剛開始只是根小刺。 細細短短的,扎在他心上微微刺痛。 看到監控時,這根小刺變成把小刀。 就著傷口往他心里捅,密密麻麻地疼。 而在剛才,小刀變成了電鋸。 伴隨著靳寒的四句話,把他的心劈成一灘碎rou渣。連帶著送還金瓜子的那個晚上,都變成了他除了離婚當晚之外的第二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