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靳寒一直看著摩托在路邊停穩才呼出緊繃著的那口氣,靠在椅背上罵了句臟話。 短時間飆升的腎上腺素讓他渾身發燥,他降下車窗,讓大股海風灌進來,抬手暴力地扯開領結,露出汗液蒸騰的脖頸。 前面裴溪洄已經從摩托上下來,身形搖晃踉踉蹌蹌,站都沒站穩呢就急著轉過身找人。 隔著前擋風玻璃看到哥哥的那一刻,他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監控里靳寒望向窗口的那一眼,是雪地上刺目的一灘紅,是醫院里他一個人打針的孤獨背影…… 鼻腔止不住地發酸,他險些就這樣掉下淚來,又在哥哥盛怒的表情里生生忍住。 靳寒單手握著方向盤,從煙盒里叼出根煙咬在嘴里,冷冷看著他,“滾過來?!?/br> 作者有話說 小裴護腚! 第14章 自己追還是讓我來 那根煙到最后也沒點。 靳寒戒煙很久了,他戒掉的東西就不會輕易再沾。 他只是把煙含在嘴里泄憤似的咬,齒尖用力碾碎濾嘴,讓淡淡的尼古丁味在口中逸散。 這個味道暫時壓住了他心頭的怒火。 裴溪洄該慶幸他車里還有半包煙,否則他抽不到煙絕對會去抽人。 公路兩側都是海,海風中裹挾著夏日夜晚特有的潮,沾在皮膚上很黏。 天色暗了,靳寒打開駕駛座的門,沒下車,裴溪洄拖著步子走到他面前。 他站定時,頭頂的路燈正好亮起,昏黃的燈光打在兩人身上,空氣中的微塵與浮物在光中上下飄動,配著滿地破碎的紅楓,仿佛在拍一部充滿宿命感的公路電影。 兩人一站一坐,隔著翻滾的熱浪對視。 裴溪洄把護目鏡撥上去,露出一雙殷紅的眼睛,沉默而專注地凝望著他。 靳寒的手在自己腿上敲了兩下:“我把你養這么大,就是讓你拿命去飆車的嗎?” 裴溪洄眨眨眼,沒作聲。 “說話?!?/br> 小狗向前探頭:“哥幫我……摘下頭盔?!?/br> 不是故意不回話,是他根本聽不到。 極速飆車的后遺癥,耳朵里一陣轟鳴,嗓子劇痛,兩只手震得又虛又麻,使不上勁兒。 靳寒冷眼看著他,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裴溪洄抿抿唇,又縮回去,想著再緩幾分鐘就自己摘。 下巴忽然被一只大手挑起,兩根修長手指在他頭盔的搭扣上擺弄兩下,然后禁錮在頭上的悶殼子就被摘了下去,扔到一旁副駕上。 裴溪洄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現在肯定丑爆了。頭發亂七八糟,臉上淚和汗混成一團,或許還有從海風里沾到的小沙子粒。 好不容易見面,他不想讓哥哥看到自己這么丑的樣子,但又貪戀靳寒掌心的溫度,于是努力向前探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用臉頰去蹭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寬大溫暖。 那只手先在他額頭抹了一下,可能在幫他擦汗,之后順著臉頰滑到喉結上,輕輕一點。 “嘴張開?!苯?。 裴溪洄乖乖照做,張開嘴給他看。 同時遲鈍地感覺到嘴巴里有一股濃郁的鐵銹味,可能是哪里破了。 他一緊張就忍不住咬舌釘,今天戴的水蜜桃釘又有個向上的小桃尖兒,容易劃破口腔。 靳寒看一眼,從車載冰箱里拿出瓶水。 他把水擰開,一只手捏著裴溪洄的下巴,另一只手把水瓶舉到他嘴邊,慢慢往里灌。 冰水大幅度緩解了嘴里的刺痛。 靳寒不讓他咽,讓他漱口。 裴溪洄聽話地咕嘟兩下吐掉,來回幾次之后,靳寒才讓他喝第一口。 嗓子干啞到冒煙時灌進來一大口冰水,把喉嚨潤濕,那爽感瞬間翻倍。 裴溪洄就著他的手喝了大半瓶,喝完張張嘴嘗試發聲,發出來的第一個音就是“哥”。 靳寒沒理他,用剩下半瓶水沖干凈自己的手,然后再次掰開他的嘴。 “伸出來?!?/br> 裴溪洄瞬間紅了眼,眼底潮熱一片。 他伸出舌頭,靳寒幫他摘掉那顆折磨人的小釘,又碰碰他耳朵:“聽得到嗎?” 裴溪洄搖頭:“聽不到,嗡嗡的?!?/br> 耳鳴從下車開始持續到現在,所以他剛才根本就沒聽到靳寒一指一令地在說什么。 他也不需要聽。 十八年相處,他們之間早已默契到無需語言去交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是話。 靳寒碰碰他喉結,他就知道要張嘴。碰碰他臉頰,他就知道要摘舌釘。碰碰他耳朵,他就知道是在問他能不能聽到。 除了哥哥,也沒人會幫他做這些。 “耳膜沒破?!苯曇暨€是冷,一邊說一邊把他拉到懷里,兩只大手一左一右蓋到他耳朵上慢慢揉,揉到整只耳朵都發燙后低頭附上去,往他耳朵里輕輕吹了一口氣。 裴溪洄能感覺到被吹的那只耳朵一下子就通了,轟鳴聲減輕大半,第二只耳朵也吹完時他的淚再也不受控制地從眼眶里奔涌出來。 “好了哥,不疼了……” 他垂著腦袋,聲音哽咽。 時隔大半年再次被哥哥圈進懷里,耳邊鼻尖全都是對方身上的溫暖氣息,他只感覺一顆心都被掏出來揉散了、捏化了、擰成一只嘰嘰響的氣球小狗。 他把臉埋進靳寒肩窩里,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沒忍住在他肩頭蹭了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