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海岸、燈塔、藍綠色的海水、拉小提琴的紳士和盤旋的海鷗,在這里隨處可見。 對岸碼頭上坐著好多頭發花白的爺爺奶奶,帶著自己的小狗曬太陽。碼頭底下停著十幾艘小客船,只需要五十五塊就能買到一張環繞楓島半周的觀光船票。 他登上小船,八分鐘后抵達第一站。 船靠岸了甜水也喝完了,他扔掉空桶,鉆進七拐八拐的小巷,最終在一個很普通的門戶前停下。 旁邊白墻上掛著個小門牌——花熙路九幢。 裴溪洄進去喊了一聲:“老裴!” “在呢,可小點聲吧,你這嗓門能把死人喊活嘍?!币粋€打扮很時髦的中年大叔站在花圃后澆水,看到他進來也沒有要待客的意思,讓他搬個小板凳自己坐。 “不坐了,我跟你說個事?!?/br> 裴溪洄就站在門口說:“我和靳寒離了,告你一聲?!?/br> “啊,知道了?!崩吓崮弥L嘴水壺澆得專心致志,聞言頭都沒抬。 “你不驚訝?” 這也是夠欠的,不驚訝都不行。 老裴瞬間長大嘴,聲情并茂:“???怎么離了?怎么會這樣!” “……”裴溪洄白眼翻上天,“別演?!?/br> 老裴就笑笑:“你倆結婚我都沒驚訝,離婚有什么好驚訝的?!?/br> “廢話,我倆結婚時還沒你呢?!?/br> “哈哈,這倒是?!?/br> “總之就這么個事,你知道就行,別往外說,我簽了保密協議?!?/br> “呦呦呦,還保密?!崩吓嵝υ捤骸半x了不讓說?咋?怕丟人???” “我怕什么丟人,我也沒人可丟?!?/br> 裴溪洄抱著手臂坐在門口高高的石桌上,晃蕩兩下腿,“他說怕耽誤生意,好多商標都是我倆的名字注冊的,協議上寫了一大堆我也沒仔細看?!?/br> “他的意思?” “昂?!?/br> 老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頭。 “不說也好,不然就照你之前得罪的那些人,今天放出話去你倆離了,明天你就得在迷路海上翻白子(尸體飄水上)?!?/br> “你可盼我點兒好吧,你最近也少去靳寒跟前晃,我倆沒離的時候他就不待見你,哪天把他惹惱了他先讓你翻白子?!?/br> “行,那就比比咱爺倆誰先翻?!?/br> “有病啊誰和你比這個!”裴溪洄氣哼哼地從石桌上跳下來,轉身揮揮手,“走了?!?/br> “不在這兒吃???” “懶得吃?!?/br> “正好我也懶得做,你那破嘴就他能伺候?!?/br> 他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 一分鐘不多呆,石桌都沒坐熱,就跟后面有人攆他似的。 老裴也不送,只說“小洄哥慢走”。 這樣的相處模式很難看出來,他倆是正經父子,骨rou至親。 但裴溪洄從沒管他叫過爸。 裴溪洄的mama是搞科研的,保密工作,在邊境雨林里被雇傭兵殺害。 那時候他剛出生兩周,哭還不太會哭呢。他爸悲痛欲絕,完全沒有心力管他,拋下他孤身入雨林尋找傭兵,為mama報仇。 之后的故事就很俗套了。 爸爸據說死在了外面,親戚沒了忌憚把他當皮球踢來踢去。 裴溪洄五歲那年“意外”墜海,流落到楓島,被十四歲的靳寒撿到,辛苦拉扯大。 一過十五年,兄弟倆日子過得有模有樣了。老裴突然登島,追到他們家門口說裴溪洄是他兒子。 靳寒當時就聽笑了。 裴溪洄也笑,苦口婆心勸老裴:“叔你趕緊走吧,我怕我哥待會兒把你扔海里喂魚?!?/br> 老裴不怕靳寒,他來之前就打聽過這人是干嘛的,打聽過了還敢來就證明他的決心。 靳寒的表情漸漸消失,帶他和裴溪洄去醫院做親子鑒定,一周后結果出來,真是父子。 那時靳寒恐慌過一段時間。 怕弟弟跟親生父親走,不要他了。 他調查了老裴的所有履歷,還離開楓島去他住的地方實地考察。 每個認識他的人都對他贊賞有加,那些傳奇的事跡和經歷也沒有任何作假。 毋庸置疑這是個優秀的男人,當年“拋棄”裴溪洄是情有可原,越是這樣靳寒越害怕。 裴溪洄看出來后特別大聲地笑話他:“怕什么啊,我爸爸不是你嗎?!?/br> 不是故意這樣說寬靳寒的心。 裴溪洄是真不覺得那一張親子鑒定甚至血緣羈絆能說明什么。 他的世界觀很簡單,一切事非黑即白。 生他的是他媽,養他的是靳寒。 他要報答生養之恩也是感謝這兩個人,和這個只哆嗦了一下的老子無關。 他和老裴說過:你為了給mama報仇我不怨你,但你沒養過我一天我也不會認你。 在他心里,爸爸這個角色,是和他沒有關系的人。 沒關系就不會產生愛,沒有愛自然就沒有恨。所以他不會對老裴疾言厲色,怨恨他丟下那么小的自己,更不會聽著他九死一生的過去淚潸然。 老裴也是個明白人,從來不強求。裴溪洄是這個性子,他親爸就不可能會胡攪蠻纏。 他在島上住下,卻很少去裴溪洄眼前晃。 不求他叫爸,不說小時候我還抱過你,不賣慘說自己當年千難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