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之后拉力賽結束,他們小隊拿了冠軍,在酒吧慶祝到很晚,凌晨兩點靳寒才接到他。 那時候裴溪洄還興奮著,態度也軟,給親給抱,還趴在他耳邊說小話兒。 靳寒大半年沒見過這樣的他了,以為他已經把自己調解好。 然而就在他急切地把人抱到桌上要親密時,裴溪洄突然酒醒了似的一把推開他,“你自己睡吧,我出去一趟?!?/br> 扔下這幾個字,他頭也不回地進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時靳寒沒動,坐在沙發上抽煙。 裴溪洄拿鑰匙說去夏三那睡,靳寒吐出口白霧問他:“你還記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嗎?!?/br> 裴溪洄一怔,抬頭去看墻上的電子歷,然后表情就僵住了。 10.25,靳寒的生日。 靳寒并不是什么追求節日浪漫的人,卻尤為在意這一天。 他在這一天出生,在這一天被父母賣掉,在這一天計劃過結束自己的生命,之后也是在這一天,他撿到了裴溪洄,迎來新生。 裴溪洄太知道這一天對他有多重要了,所以每年都給他過得很隆重,會在這天把他寵成個幸福的小孩子,禮物從早送到晚不間斷。 靳寒嘴上不說,仿佛早已過了會因收到禮物而開心的年紀,其實心里也在暗暗期待著,從進入10月就在猜測今年會有什么新驚喜。 現在日子到了,裴溪洄給他的卻只有無盡的回避和冷戰,甚至他情動之下想要和一個月沒見的愛人親密都被厭煩地推開。 他擰著眉,把煙在桌上按滅。 “我哪里做得不夠好嗎?” 裴溪洄眨了下眼,眼底紅一片。 他走過去碰碰靳寒的手:“對不起……” “我不是來聽你說對不起的,到底怎么了?” “我、我不想聊……”裴溪洄低著頭,把手伸進頭發里用力扯,扯到頭皮那里刺刺得泛疼才放開,“你睡吧,我去夏三那——” 話沒說完,靳寒搶過他的鑰匙砸墻上:“你再找他一次,我就讓他永遠離開楓島?!?/br> 他說這話時聲音很沉,表情也很平靜,只有眼底壓著一片深不見底的墨色。 那些從不曾在弟弟面前表露的兇性,不受控制地從他的骨頭、他的臉、還有他那雙狹長的下三白眼中沖脫出來。 這是裴溪洄從沒見過的一面。 一個連學都沒上過的泥腿子,能在二十年前海盜橫行黑惡肆虐的楓島闖出一片天,把整個楓島變成他的一言堂,一指一令都沒人敢忤逆,他能是什么善男信女? 只是不舍得給弟弟看而已。 裴溪洄明顯被他嚇到,踉蹌著后退一步:“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啊……” 靳寒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微微低頭看著他的眼睛:“我說出的話從來都做得到,是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br> 他一只大手攥住裴溪洄兩只手腕,按到墻上,另一只手去搜他的口袋,把里面的錢包、手機、身份證拿出來扔到沙發上。 “我給你的時間已經夠多了,不能因為我舍不得,你就換著花樣地刺我,你把我當什么了?” 再縱容也要有個限度。 大生日的把他扔在一邊去找別的男人,電話不接信息不回消失一個月,他說著話呢不想聽了扭頭就走,一點規矩沒有。 靳寒沒揍他都是輕的。 “現在能說了嗎,我出差的時候到底出了什么事?” 靳寒還攥著他的手腕摁在墻上,垂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比裴溪洄高那么多,壯那么多,他的一片影子就能把裴溪洄從上到下完全籠罩,仿佛一個絕不可能逃脫出去的籠子。 裴溪洄是真的怕了,從小到大靳寒都沒和他動過幾次怒,但每次都能把他嚇個半死。 他臉色慘白,額頭全是汗,圓溜溜的狗狗眼里積滿了水汽,下一秒就會變成淚掉出來。 他用那雙眼睛討饒:“哥,你先放開我?!?/br> “我問你不說,非要我審,那就這樣來吧?!?/br> “可是這樣不舒服……”手被摁得太高了。 “我把你綁上你就舒服了?!?/br> “……”裴溪洄不敢再求,扭頭在胳膊上蹭了兩下眼睛:“沒有,什么事都沒發生?!?/br> 靳寒不聽他敷衍,開門見山:“和我過了十八年,過夠了,是嗎?” “怎么可能!”裴溪洄激動得嚷了一嗓子。 “那就是看上誰了?” 他把一起比賽的五個摩托車隊成員名字依次報出來:“哪個,你現在說我不會弄你?!?/br> “哪個都沒有!你在想什么啊哥!” “那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煩?還是生活上不順心?或者和誰鬧了矛盾?說出來我給你解決?!?/br> 他語速很快,羅列出所有想到的可能。 但裴溪洄一條都不認,越聽臉色越白,最后強撐著站在那兒快把嘴唇給咬出血來了,直勾勾看著靳寒,眼淚一行一行地往外滾。 “要是你也解決不了呢?”他的聲音既絕望又無助,仿佛陷入絕境的人找不到一點生路,“如果你也解決不了,那該怎么辦?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行???我找不到出路了……” 外面下雨了,窗戶被一陣強風吹開,淅淅瀝瀝的雨聲和裴溪洄的哭聲混在一起,讓靳寒恍惚間覺得這場雨全落進了弟弟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