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531節
他們雖然知道這種行為不妥,只是為了當今天下興盛,為了明君弘治的安危,心里卻是沒有一絲絲的退縮。 唯有將這位太皇太后請到南宮居住,將這個害死賈俊的兇手放逐南宮,這后宮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寧,天下必將迎來一場盛世。 “滿朝文武皆是jian佞!哀家不往南宮,哀家要住仁壽宮,你們休想幽禁哀家!”周太皇太后此刻恨透了在場的文武百官,卻是突然撒潑地怒聲道。 只是她的話音剛落,鳳輦已經啟動,正朝著前面的南宮而去。 劉瑾看到太皇太后還想要說什么,便壓低聲音善意地提醒道:“太皇太后,還請顧及一下您的顏面。此事是亡臣賈俊的遺愿,亦是滿朝文武百官的一致請求,您認為還有回旋的余地嗎?” 且不說,太上皇都能住的地方,太皇太后自然沒有嫌棄的理由?,F在這不是皇帝一個人的意思,而是滿朝文武百官的決定,太皇太后入住南宮可謂是所有人的共同愿望。 周太皇太后剛剛要張開的嘴,卻是默默地閉上,而后還是憤怒地罵道:“滿朝文武都是jian佞之臣,天要亡我大明??!” “當年不少人都說陛下是暴君,大明遲早得亡,但事實是恰恰相反??!”尹直和王越等重臣面面相覷,卻是苦澀地感慨道。 在弘治朝的初期,以當年禮部右侍郎倪岳為首的官員認為皇帝是暴君,結果在弘治皇帝的治理下,大明王朝迎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盛世。 哪里是弘治皇帝殘暴,分明是弘治皇帝心系萬民,并沒有向權貴階層進行妥協。 現在太皇太后認為他們是jian佞之臣,聲稱大明王朝要亡,但他們反而覺得大明將會變得更好,他們跟皇帝必定開創更加輝煌的大明王朝。 “恭送太皇太后!” 尹直和王越等官員看著太皇太后被八個太監強行抬過,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而后又是一本正經地恭送道。 “你們這幫jian佞都給哀家等著,哀家總有一天要跟你們清算!”太皇太后被抬走,但還是直接撂下狠話道。 尹直等官員并沒有因此而心生退怯,反而更加堅定將周太皇太后按死在南宮的想法,讓這個老妖婆永遠不能再出來害人。 南宮,英宗曾經的幽禁之所。 雖然院中被砍的樹已經重新茁壯成長,但這里仍舊顯得了無生氣,偌大的宮殿仿佛是一個充滿著故事的鬼屋。 這里已經被收拾妥當,里面的家具一應俱有,所有的宮女和太監都是皇后一手安排,對周太皇太后都是一張張生面孔。 周太皇太后今后想要見任何人,這需要皇后或皇帝的同意,此次已經算是享受著當年太上皇英宗的待遇了。 劉瑾親自安排著周太皇太后入住這里,在臨走之前亦是微笑著道:“陛下讓奴婢給您帶一句話!” “什么話?” “紀氏是中毒而死!” 周太皇太后的眼睛瞪起,一股寒意突然從腳趾涌上了心頭。 南宮的門緩緩關上,直接斷開了這里跟外界的一切聯系,而太皇太后即將正式退出大明王朝的政治舞臺。 天空湛藍而高遠,偶爾有幾片輕盈的云朵飄過,三月的風帶來了一絲絲春意和濃重的歷史氣息,仿佛在訴說著古老春天的故事。 在燦爛的春光之中,皇宮的金色琉璃瓦在朝陽的映照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與城墻上的紅色磚石相映生輝,彰顯著皇家的尊貴與威嚴。 西苑,養心殿。 一縷縷龍涎香從銅爐中裊裊升起,香氣中彌漫著一種莊嚴而肅穆的氣氛,亦是讓身處其中的人提神醒腦。 朱祐樘在位已經十三載,整個人的皇威越發濃厚,眼神深邃而充滿智慧。此刻腰桿筆直地坐在案前,手中握著御筆,正聚精會神地審閱著一份份奏疏。 現在整個大明王朝政通人和,除了一些不可避免的自然災害外,并不存在大規模的動亂。 因大明王朝實行的是強軍政策,若地方真出現大股的流寇禍害百姓,各省的督撫第一時間征集軍隊進行清剿。 正是地方上敢于做事的督撫及地方官員,很多危害都掐滅在搖籃中,現在已經不可能出現當年贛南那種敢于攻城掠地的流寇。 當然,大明王朝不可能真的全然沒有任何的問題,起碼宗室的問題日益尖銳,亦有官員已經發現了宗室的危害。 大明宗室成員雖然無法直接掌握兵權,但他們的龐大數量和特殊地位,使得他們在某種程度上成為朝廷統治的潛在威脅。 除了這種潛在的武力威脅外,很多有識之士更在意宗室所造成的財政負擔。 據后世的數據統計,嘉靖末年,宗室人口達到28840人,按人均歲支四百石計,總量超過1153萬石,給明朝廷帶來了巨大的財政壓力。 例如,山西一省存留米麥每年152萬石,但宗室祿米需312萬石。河南一省存留米麥84萬石,但宗室祿米需要192萬石。 朱祐樘其實一直覺得宗室的問題被有所夸大,畢竟某漂亮國欠全世界各國多少銀兩,但你真要得回來嗎? 宗室的權力只是凌駕在普通百姓之上,但無法跟皇權相比,自然斗不過龐大的文官集團,所以嘉靖末期甚至已經出現被餓死的宗人。 朱祐樘知道現在的朝廷財政養如今這幫宗藩是沒有多少壓力,但他始終相信發展才是硬道理,所以希望將這幫宗室引到經濟發展這輛戰車上:“禮部令,先有寧王興事于江西,又逢崇王遠控宮火,宗藩一脈不可不防!力少賜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制《藩宗新例》削祿米,裁宗人,太宗正統皇帝近親三代不限宗人,逾四代則限人數,最高者不可超一千五百人,余者賜金歸農商!” 面對宗人的潛在問題,他準備讓禮部草擬一份《藩宗新例》,此次的重點并不是削減祿米,而是要削減宗人數量,特別對每座親王府的人數制定上限。 宗藩的弊病并不是一開始便存在,而是存在一個慢慢演化的過程,畢竟最初的親王僅僅二十五位,而到了明朝末年宗人的人數聲稱近百萬。 朱祐樘打算建立一個白名單,對已經屬于遠親的宗人進行考核,而那些每年僅僅只能領取四百石祿米的宗人給予一定的經濟補償支持他們進入商業領域,不過不許考取功名。 除此之外,則是太皇太后的事情終究出現了后遺癥,一些不和諧的聲音紛紛出現。 隨著周太皇太后的事情在民間發酵,雖然很多百姓向著自己,但他這么多年以來的改革同樣得罪了一大批的舊權貴,自然有人要趁機給自己扣下屎盆子。 像山東孔家最近頗為活躍,竟然對自己這個不孝的皇帝進行了明目張膽的攻擊。 孔府遭到朝廷的打壓,當年因虛報災情騙取賑災款,遭到朝廷的打擊。不僅損失了金錢,亦讓孔府臉上無光。 朱祐樘的筆并沒有落在奏疏上,而是在旁邊的空白處寫下一段頗有現代味道的話:“讓子彈先飛一會吧!” 最終卷 帝者則兼治世界 第五百五十三章 海上歸客 三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弘治十六年春,陽光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如同金色的綢緞輕輕鋪展。 一艘龐大的蒸汽船在海上緩緩行駛,巨大的煙囪里不時噴發出濃密的白色蒸汽,它們在空中飄散,形成一片朦朧的云朵。 受到一股洋流的影響,龐大的船身隨著海浪輕輕搖晃,發出低沉而悠長的金屬碰撞聲,像是古老的樂章在夜空中回響。 北面吹來的海風帶著海水的咸味輕輕拂過船舷,吹散了那團濃密的白色蒸汽,亦吹散著這里的金屬樂章。 甲板上,船工們正在忙碌地穿梭其中,他們正在有條不紊地工作,正在將一些需要晾曬的東西從船艙搬到這里。 船樓內,身穿綾羅綢緞的乘客或倚窗而立吟起思鄉詩篇,或望著外面蔚藍的海面嘆世界之美,或圍坐在茶桌低聲交談指點江山。 他們似乎頗為享受這趟旅途,臉上寫滿了對未來的期待,亦是親身經歷著科技發展所帶來的生活便利。 在這一片廣闊無垠的海域上,蒸汽船就像是照亮這個時代的科技之光,正承載著人類最先進的文明,亦將四大洋的聯系越來越緊密。 現在的海洋出現了唯一的霸主,正是來自大明王朝的無敵海軍,更是已經壟斷了海洋貿易。 這一艘龐大的蒸汽船從美洲大陸的大明城出發,將會從太平洋東邊駛向西邊,而目的地正是大明王朝的天津港。 蒸汽船的橫空出世正在改變著海洋時代,不僅打破了洋流和海風等自然因素的約束,而且在航行的速度上得到了大幅度地提升。 這船東王號誕生于弘治十四年底,初航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而今成為大明跟美洲大陸上層的主要交通工具。 不同于傳統以貨運或作戰為主的遠洋輪船,這艘四層高的遠洋輪船隸屬北美客運商行的客運船,從事美洲大明城到天津的客運運輸工作。 基于東王號的用途不同,所以東王號的設計者采用以人為本的理念,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營建豪華與舒適的空間上。 除了設計十二間天字號上房外,第二層還設計出一個豪華餐廳,亦有娛樂室、休閑室和茶室,在這里可謂是應有盡有。 不僅空間上擁有很強的舒適度,而且地板鋪的是昂貴的波斯地毯,墻上是十分文雅的裝飾書畫,所有的農具都是采用金絲楠木,瓷器一類出自景德鎮等。 值得一提的是,為了達成向股民兩年收回投資成本的承諾,甲板下的底船同樣面向公眾出售普通船票。 普通船票的待遇自然要差上一大截,通常都是二三十號人擠在一間大通鋪里面,而且主要活動區域限制在底艙,只有特定的時間才能到甲板上,而二樓以上區域不能踏足。 盡管底艙的環境比較差且亂,但仍是一票難求。 畢竟這環境是跟貴賓室相比,卻是比很多貨物要強。另外東王號的航行時間要縮短一半,且安全性更高,所以大家對東王號的船票是趨之若鶩。 三四個月的行程時間,往往讓絕大多數的陌生人打成一片。 東王號除了環境舒適和地位象征外,更重要是它提供了一個交際平臺,讓很多人可以借著航行途中的用餐或飲茶等區域修建一張關系網。 不管是哪個時代,一張良好關系網顯得十分的重要,甚至某位江湖人士利用太監的關系網竟然讓一位閑居的閣老重返朝堂。 正是如此,如此長時間的旅途是一個天然的交際平臺,何況人是需要伙伴的動物。開船前幾日或許還會有所提防,但不出半個月的時間,同船的貴賓就彼此熟悉起來了。 即便是手持豪華票的上層貴賓們,亦是分出三六九等。在四層樓船上,以三樓的乘客身份最為高貴,其中最為活躍的是孔舉和武三郎。 孔舉是一個年過四旬的中年男子,身穿一套青色的儒衫顯得文質彬彬,但那雙頗顯jian狡的鼠眼破壞了他這份文人氣質。 雖然他僅僅考取生員的功名,并不是什么舉人,但旁人還是恭維地給予他一個“孔舉人”的稱號。 孔舉對這個稱呼并沒有進行解釋和糾正,仿佛他原本就是一個舉人,對旁人的誤會似乎還頗為享受的模樣。 不過他更為自豪的是另一重身份,那就是他出身于山東曲阜孔氏,一個在華夏已經繁衍千年的大家族。 雖然孔圣人后人的身份在本朝越來越不受待見,但這個身份在士林和民間還是頗有影響力,亦是孔氏一脈最大的驕傲。 孔舉是孔圣人的第六十二代孫,因是本家近支,所以從本家那里得到不少的資源,是曲阜有名的大地主。 只是千年的家族終究迎來了劫數,弘治皇帝并沒有心慈手軟,對曲阜孔家同樣進行了清丈田畝,導致一些隱田被揪了出來。 孔舉的家里受到了波及,不僅因隱田而被罰銀,而且一些侵占的田畝要還回去,導致他的家里丟了不少的田產。 跟其他守著田產過日子的族人不同,他從小就聰明伶俐,很敏銳地嗅到了孔家的經濟危機,亦是發現了海上貿易的商機。 孔舉在得到本家的資金支持后,便跟隨大流到海外淘金。 在他到達美洲大陸后,因為他這個孔圣人六十二代孫的身份,讓他比其他商賈擁有更大的便利性,亦是屢屢能夠在生意上捷足先登。 僅僅幾年的工夫,他便積攢了大量的財富,成為整個山東都排得上名號的富商,更是孔氏一族比較杰出的人物。 雖然這三樓貴賓中財力強于孔舉的商人有好幾位,但因孔舉是孔圣人六十二代孫的關系,所以大家都是給予足夠的面子,甚至是主動巴結這位孔圣人后代。 要知道,朝廷對孔家一直都是十分重視,每年都會派遣大臣前來山東參與孔子誕,而衍圣公的地位十分超然。 武三郎是一個相貌普通的青年男子,只是那雙濃眉大眼平添幾分男兒氣概,那身被曬黑的皮膚則是說明他是一個能吃苦的人。 美洲大陸簡直是遍地黃金,早期前來淘金的商人賺得盆滿缽滿,而武三郎是第一批前往北美大陸從事皮草貿易的商人。 由于他進入美洲大陸比較早,跟很多部落首領搞好良好的關系,甚至自己的妻妾便是部落首領的女兒,所以皮草貿易開展得十分順利。 自從東王號出現后,他亦是將皮草交由美洲總督府下轄的貨運商行,而本人則是乘坐舒適的客輪返回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