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412節
海寬雖然對新幣同樣存在一定的擔憂,但想到紫禁城那位英明神武的帝王,卻是知曉只能好好輔助這么一位帝王,大明王朝才可能走向真正的強盛。 王越對海寬的表態很是滿意,便微微一笑地道:“海知縣,你只要先扣著人,侍時機成熟,老夫會將罪證送上!有老夫在此,你亦不需要畏懼任何人!” “下官聽憑閣老調遣!”海寬自然是滿口答應。 王越將海寬打發離開,正是因為欣賞海寬才特意叫過來說這么多,不然他其實一句話便可鎮壓一切。 至于推遲李沂的審判,僅僅是為了配合上面的大行動,亦是為了引出江南更大的大魚,從而能夠做到一網打盡。 “閣老,不知有何吩咐?” 侍海寬剛剛離開,一個身穿斗魚服的青年男子被茍火旺帶了過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度遭到弘治帝貶謫的錦衣衛牟斌。因在北京表現出色,在王越和尹直南下之時,他亦是被弘治親自委任南鎮撫司指揮使一職。 王越上下打量著牟斌,顯得開門見山道:“老夫秘密召見海寬的事情,想必會有人透露出來,所以請你幫助盯著南京都察院!” “王閣老,你懷疑你身邊有內鬼?”牟斌先是一愣,顯得十分震驚地道。 王越端起桌面上茶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道:“正是,所以此次老夫才麻煩你們南鎮撫司,幫老夫將內鬼揪出來!” “卑職遵命!”牟斌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當即便是鄭重地點頭。 王越看著南鎮撫司指揮司牟斌大步離開,亦是不由得長嘆一聲。 雖然他心里已經有了懷疑的人選,但為了妥善起見,他還是決定設下陷阱。亦或者,沒有真正地人贓并獲,自己仍舊不相信內鬼的身份。 正當朝廷步步為營的時候,而江南官紳集團的內部竟然率先爆發了沖突。 第四百四十章 江南反噬,軍動九州 輿論的攻勢一直都是江南官紳集團的利器,針對此次對他們十分不利的新政,亦是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聲討。 剛開始鼓動江南士子圍攻江寧縣衙,僅是一道開胃菜。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他們繼續展現自己的實力,由江南各位大儒紛紛出手,更準確是由他們出筆。 “齊有女文姜,乃華夏之恥也!” “吳得西施,至百萬百姓流離失所!” “盛唐長安何其美哉?因羞花而亡其國!” …… 江南大儒們不再是口號聲討,而是紛紛彰顯自己的才學,通過一篇篇引經據典的文章對這個偏頗于女性的新政進行抨擊。 大儒其實相當于后世的大v,他們亦借助自己在讀書人中的影響力,從而對輿論的走向進行了引領。 經歷后世互聯網都清楚,一些粉絲確實十分不理智,對自家偶像幾乎是盲從。且不說大儒說的話會有幾分道理,哪怕沒道理都是“圣旨”。 這幫大儒所發表的最新文章中,主要是借紅顏禍水的觀點來阻擋新政,走的其實是男女對立的路線。 在這個男權社會上,可謂是政治正確了。 他們很擅于輿論戰,倒沒有將重點放在拐賣上,而是僅僅認為朝廷偏重女性。在瘋狂抹黑女性禍國后,顯得十分自然地要求朝廷停止這道新政令。 在這幫大儒的聲討浪潮中,反倒是一個名氣不怎么大的儒士李正儒最為出彩,只因他提了一首詩:“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由是可,最毒婦人心?!?/br> 雖然引經據典更有說服力,但并不是人人都是史學家,像很多人便不知曉“齊有女文姜”竟然是兄妹玩耍。 反倒是這種直白易記的詩句更易于傳播,偏偏這詩句簡直說到了江南官紳集團的心坎上,所以很快得到了更多的推廣資源。 “說得好!” “如此女人,豈能偏之?” “因一毒婦而滅一門,當廢!” …… 江南的官紳仿佛找到了至寶一般,面對這一首新鮮出爐的絕世好詩,當即將這首詩頂到了輿論浪潮的最高處。 一時間,仿佛整個江南的女子都成了毒婦一般,而李正儒亦是因一詩而名動江南。 “李正儒乃江南文人之楷模也!” “如此精彩之詩句,當為江南詩圣!” “此等才情竟然屢試不中,朝廷欠李正儒一個功名!” …… 江南官伸集團經過合計后,當即決定將李正儒打造成為他們江南文人的代表人物,故而江南士林出現越來越多的贊美聲音。 或許是因秋闈將近的緣故,有人將李正儒屢次不中的原因直接歸咎于朝廷,卻是認為朝廷不懂得識才。 “李兄,你出名了!” “今后還請多多提攜!” “聽聞侯侍郎對你的詩篇是贊美有加,今后必定前途無量也!” …… 李正儒一舉成為整個南京城的名人,之前看不起他的同窗紛紛前來,更是將他請到了最好的金陵酒樓款待。 原本因李正儒屢次不中而輕慢的人,態度已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毅然是將李正儒當成了江南新領軍人般。 “女人就一個尿壺矣!” 李正儒原本打骨子里瞧不起女子,而今因此獲利更是找不著北了,便十分得意地舉起酒杯朗聲道。 “李兄說得好!” “尿壺,今晚我就試試尿壺!” “朝廷的新政令簡直就是胡鬧!” …… 在場的同窗知道李正儒已經得到江南官紳集團的青睞,卻是紛紛進行恭維起來,而后更是對其頻頻勸酒。 李正儒出生于南京,是當地的名門望族,家財萬貫,令人羨慕。 雖然他年幼便已經開啟學業,一度還被人稱為神童,但在科舉的路途并不順暢。即便日子衣食無憂,亦能請來名師教導,但偏偏屢屢不中。 只是好在,雖然沒有能夠考取舉人功名,但家底足夠豐厚,亦是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讓旁人十分的羨慕。 酒足飯飽的李正儒在仆人的攙扶下,顯得搖搖晃晃地回到府上,只是房間里面很快便傳出了一個女人的哀嚎聲音。 外面的仆人似乎早已經習以為常,但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連他們亦不明白自家老爺因何得到這么高的贊譽。 咚咚咚…… 正當李正儒還在想著飛黃騰達的美夢之時,結果朝陽剛剛升起,江寧縣衙的鳴冤鼓被李夫人敲響了。 李夫人年約四旬,生得眉清目秀,皮膚十分白皙,一個美麗的江南中年女子的形象。只是現在的臉已經腫起,嘴角處還掛著血跡,一只眼窩已經黑了,連走路都不再利索。 她本是大家閨秀,從小習得三從四德,在嫁到李家后,亦算是本本分分。原本大家都以為她嫁了一個好人家,殊不知自己時常遭到家暴。 昨晚她再次被李正儒酒后家暴,而這一次卻是變相加厲,更是逼得她張嘴接受新花樣羞辱。 李夫人決定不再忍耐,而是前來江寧縣衙告狀。 “本縣對你的待遇深表同情,然家暴之事,本縣不能受理!”海寬升堂受理,但顯得無奈地表明立場道。 在這個時代,相公打娘子是天經地義,他亦是能斷這種家務事。 “民婦知曉,然此次民婦是要狀告李正儒弒兄奪家產!”李夫人輕輕地點頭,卻是語出驚人地道。 在場的師爺和衙差都愣了,卻是沒有想到剛剛風頭無二的李正儒如此喪心病狂。 “可有證據?”海寬倒是平靜,顯得十分認真地問道。 李夫人點了點頭,便將一段駭人聽聞的家族秘史公之于眾。 原來李正儒還有一個胞兄李正文,跟李正儒有所不同,李正文是一個癡于學業之人,亦是深得李父的喜愛。 李父深知李正文才是家族振興的希望,便有意將李氏家業交給李正文。 李正儒在得知李父的心意后,故意邀請李正文一起游山玩水,最后讓自己的忠仆假裝強盜將李正文殺害。 李夫人在訴說完畢后,亦是規規矩矩地叩頭道:“請知縣老爺明察!”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這種殘忍的家暴生活,所以決定揭露了李正儒當年謀害兄弟奪取家產的罪行,至于后面的路只能見一步走一步了。 “簡直是禽獸??!” “這真是江南的文人楷模?” “朝廷欠他一個功名?我看幸好朝廷英明!” …… 當事情迎來了如此反轉后,堂下旁聽的百姓紛紛搖頭,卻是看清李正儒其實是一個禽獸。 至于江南官紳集團的“造人設”簡直就是一個笑話,在他們大力想要扶持李正儒的時間,誰能想到事情迎來如此大的反轉。 一個殺兄奪家產的衣冠禽獸,哪里還有資格指責女子“最毒婦人心”,反倒他更像“最毒男人心”。 “即刻擒拿李正儒!”海寬在得知事情的始末后,亦是當即憤怒地下達命令道。 李正儒在美林中被人押到堂上,原本他還想著抵賴,畢竟這個事情已經過去多年,卻未必還有證據。 李夫人這些年可謂是忍辱負重,早已經拿到了這個案件的證據。 隨著一份份證據出現,還有當年受李正儒挾迫的殺手上堂作證,李正儒再也無從抵賴,只能乖乖承認了罪行。 “斬立決!”海寬看到李正儒招供后,當即進行了判決。 雖然他對李正儒進行了判處,但李正儒的案件還得送到刑部核實,而后上呈皇帝得到允許后,他這位知縣才能行刑。 不過如此的惡行,自然是罪責難逃了。 “文人都是這個德行,那這天下沒有救了!” “新政的量刑重是重了點,但亦沒有錯??!” “何止沒錯!若不是重刑,今后賣給海外給蠻夷為妻,當真不可理喻!” “他們男人如此反對,不過是沒有將咱們女人家放在眼里,認為販賣海外亦不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