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403節
“搞了半天,原本是宋青天來了咱們蘇州??!” …… 在場的人其實或多或少知曉宋澄的聲名,甚至從秘密的渠道已經知曉下來的是順天府尹,但萬萬沒有想到宋澄已經偷偷來到了蘇州城。 只是跟著滿臉驚訝和好奇的普通將士或衙差相比,在場的蘇州知府馮忠和蘇松兵備道楚儉卻是心如死灰。 “怎么會這樣!” 剛剛還在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沾沾自喜的侯昊天徹底愣住了,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人家是堂堂的應天巡撫,此刻整個腦袋是嗡嗡作響。 固然他十分的聰明,既尋得程信被藏匿的地方,亦看穿了蘇伯年的小把戲,但在絕對的權力面前顯得那般的蒼白無力。 “你們看著我做甚?”程信已經準備離開,卻是突然疑惑地道。 王煜看到自己已經暴露身份,當即便輕輕揮手道:“來人,將程信拿下!” 不管是蘇州府的衙差,還是蘇松兵備道的將士,此刻面對來勢洶洶的都察院搜查廳的人員便乖乖退讓。 “不……你們不能這樣!”程信看到自己再次被抓,頓時褲襠感受到一陣溫熱道。 原本他已經逃出生天,但哪里知曉還沒有高興幾分鐘,結果又重新落到宋澄的手里,而且對方竟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宋青天。 宋澄扭頭望向馮忠,顯得一本正經地詢問道:“馮知府,你不配合王閣老則罷,不會連本巡撫的嫌犯都要搶吧?” “不敢!”馮忠此次哪里還顧得上侯昊天的眼色,宛如撥浪鼓般地搖頭道。 宋澄的臉色一正,當即聲色俱厲地道:“你們兩個將南鎮撫司置之不理則罷,而今還受一介公子哥差遣,怕是連食誰家的俸祿都忘記了吧?來人,將這兩位大人的烏紗帽給本巡撫摘了,本巡撫要好好查一查這蘇州的官場!” 咦? 王煜原以為宋澄不靠譜,但突然間發現宋澄跟自己爺爺竟然有了幾分相似。 “你……你不能這樣!”馮忠得知宋澄竟然要摘自己的烏紗帽,頓時抗拒地道。 宋澄已經從王煜手里接過圣旨,顯得滿臉正色地道:“馮忠,莫非江南無君是真,你當真是要行抗旨不遵之事?” 此話一出,包括蘇州府衙的衙差紛紛扭頭望向馮忠。 雖然他們一直聽從馮忠的指令,但如果馮忠真要他們抗旨不遵的話,那么他們絕對不可能從命?,F在跟朝廷公然對抗,簡直是死路一條。 “下官不敢!”馮忠恨恨地瞪了一眼慫恿自己過來拯救程信的侯昊天,卻是只好選擇遵從地道。 誰都沒有想到,應天巡撫宋澄剛剛到任,不僅抓了為禍一方的程公子,而且還將兩個蘇州城兩名最重要官員的烏紗帽摘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官不似官,甘做帝刀 宋澄從踏進江南開始,便已經感受到江南的官風不正。 雖然在京城同樣不乏阿奉承的官員,但終究上下有別、井然有序,哪怕朝廷大員的子弟都夾著尾巴做人。 然而這江南之地,簡直就是烏煙瘴氣。 地方官員并沒有父親官該有的模樣,不僅縱容地方官紳橫行無忌,而且一些高干子弟竟然能夠調動衙差為自己所用。 宋澄先是瞥了一眼那邊旁觀的侯昊天,然后望向已經服軟的馮忠便霸氣地說道:“量你亦不敢!” 現在明君弘治在朝,而今大明朝廷擁有鐵血之師京軍和邊軍。即便江南這里生亂,只要王師南下,便可平定一切。 至于自己生與死,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若是自己遭到毒手則罷,但如果自己只要不死,定然要讓這蘇州海宴河清,定要將這個官紳集團連根拔起。 他此次之所以突然改變主意暴露自己,故意選擇將程信藏在蘇府,正是想要堂堂正正做一把皇帝的刀。 雖然他沒有王越的謀略,亦沒有王越運用自如的兵法,但他的長處是心懷百姓,可以兢兢業業地為民作主。 中午的陽光落在宋澄的身上,渾身像是透著一股浩然正氣。 “是!”馮忠面對無比強勢的宋澄,發現今日的陽光格外刺眼,只好委屈地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 現在他只希望江南商號再干點活,將這個不知死活的應天巡撫給點顏色,直接讓這個舔皇帝的敗類死無葬身之地。 至于自己被摘掉的烏紗帽,朝廷亦要給自己乖乖還回來。 有時候他真心不懂,明明現在天下太平,這個皇帝偏偏要搞出這么多事情,簡直就是想要逼大家造反。 “宋大人,這份圣旨真偽尚不得知,可否讓本公子一觀?”侯昊天手持著一把香扇,顯得有所質疑地道。 “你算老幾!”王煜早就看侯昊天不順眼,卻是直接懟道。 按說,這道圣旨并不是由南京的高官親自頒發和宣讀,所以確實存在一定的真偽性,地方官員亦有權在宣讀后查看內容。 只是剛剛王煜宣讀完畢后,并沒有進行展示。 卻是沒有想到,蘇州知府馮忠和蘇松兵備道楚儉都沒有提出質疑,結果這一個小小的公子哥竟然要求查看圣旨。 “本公子乃己酉科應天舉子,既為國家之棟梁,不敢輕慢事關應天萬民之事!”侯昊天的嘴角微微上揚,顯得十分自傲地道。 侯昊天確實是上天喂飯吃,原本就已經出身官宦之家,結果天生智慧無比。即便不怎么努力學習,亦是在弘治二年僥幸地拿到了排名倒數第一的舉人功名。 雖然他拿到舉人的功名,但亦是知曉科舉這條路難走,何況自己比其他舉人差得其實有點多。與其自己苦苦去爭那個進士功名,還不如扶持自己父親上位。 自己憑借聰明才智做一個幕后軍師,平日自然是吃喝玩樂做一個逍遙的貴公子,這種生活簡直比皇帝還痛快。 舉人? 王煜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考取了舉人功名,不由得重新審視這個滿臉邪笑的公子哥。 宋澄深知越是富裕的家庭得到的教育資源越好,卻是決定會一會這個囂張的公子道:“你懷疑本巡撫的圣旨是假的?” 這…… 蘇州知府馮忠疑惑地扭頭望向侯昊天,卻不明白這個聰明的智多星為何在這件事情上產生質疑,任誰都不可能敢在圣旨上造假。 大明的圣旨不僅有著種種防偽技術,而且還有嚴格的規制,單是卷軸都是價值不菲。一品用玉,二品黑犀牛角,三品則是黃金,而宋澄此次正是三品任命。 眼前這份圣旨采用最上等的絲綢,而卷軸正是標準的黃金軸,圣旨背部的龍形圖案更加不可能造假。 從種種暴露出來的東西來看,這一份圣旨絕對不能用假,而宋澄必定是剛剛被朝廷任命的應天巡撫。 “這份圣旨自然是假的,但本舉人想知曉圣旨的內容,是否……如這位侍衛所宣讀的那般!”侯昊天收起手中的畫扇,臉上邪邪一笑地道。 假冒圣旨的事情自然無人敢做,只是這份圣旨終究是由宋澄所帶的護衛宣讀,保不準里面加了多少字。 特別按著一貫的流程,這里向地方官員公示的圣旨,通常在朗讀完畢都會進行展示,而不是即刻收起來。 現在這個護衛突然緊張地將圣旨收起來,即便這一份圣旨不是偽造的,那亦一定存在其他的問題。 如果自己能夠當場抓住他們竟然當眾假傳旨意,卻不需要自己出手,只要將事情的始末捅到京城,皇帝自然會收拾掉宋澄。 宋澄將圣旨重新交到王煜的手里,王煜的眼睛突然無奈地閉了一下。 果然! 侯昊天捕捉到王煜這個小動作,內心不由得涌起一陣狂喜,知道這一次自己賭對了,宋澄將會陷于萬劫不復之境。 一旦坐實宋澄假傳圣旨,他不僅拯救馮忠和楚儉,而且還通過自己超乎常人的智慧解決掉宋澄這個眼中釘。 蘇州知府馮忠和蘇松兵備道楚儉伸長脖子,很快便看到上面圣旨的內容,那蒼勁的書法要強過自己一百倍。 只是! 在看完上面圣旨的內容后,卻是紛紛扭過頭困惑地望向侯昊天,卻不明白侯昊天因何要掀著圣旨不放。 “一字不差?怎么這樣?” 侯昊天上前認真地看完圣旨的全部內容,只是認認真真看了兩遍后,頓時傻眼了,跟自己所想的壓根不一樣。 只是! 他不死心地扭頭望向王煜,這個人剛剛的神色明明不對勁,為何圣旨一點問題都沒有呢?難道是自己沒有看出來? “看完了吧!” 王煜沒好氣地問了一句,而后啪地將圣旨合起來。 圣旨匆匆交給旁邊人,他此時已經憋得滿臉通紅,飛一般跑到蘇府門前的樹下,而后痛快的一瀉三千里。 嘩啦啦啦…… 這種苦熬后的那份通暢,簡直是久旱逢甘露。 “有辱斯文!”蘇州知府馮忠和蘇松兵備道楚儉看到王煜竟然在這里當眾小解,頓時翻了一個白眼道。 蘇伯年父子倒不覺得有什么,仍是在一旁看著這一場好戲。 都說盛名之下無虛士,而今宋澄的表現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預期,這位宋青天讓他們仿佛看到了悍臣。 宋澄的目光重新落在侯昊天的身上,卻是不動聲色地詢問:“侯舉人,本巡撫的圣旨沒有問題吧?” “沒……沒有!”侯昊天雖然心里極度不痛快,但亦是無奈地搖頭道。 敢情剛剛的年輕人臉上和舉止出現異樣,并不是圣旨存在什么問題,而是人家想著盡快結束好前去茅房。 宋澄讓人將圣旨收好,頓時板起臉道:“既然沒有問題,那本巡撫便要履行應天巡撫的職責了!” 咦? 蘇伯年聽到宋澄這番話,卻是不明白宋澄又要做什么。 侯昊天對危機十分敏感,心里當即咯噔一聲。 只是他很快想到自己堂堂舉子的身份,還有一個南京戶部侍郎的老爹撐著,量這個資歷很淺的應天巡撫不敢動他。 其實官場歷來都是官官相護,很少人真的沒事找事、四處結怨,而歷史上這種官員可是沒有好下場。 宋澄先是凝視一眼侯昊天,而后淡淡地道:“侯昊天,你昨日可以在青樓承包了摘月樓的頭牌思思?” 蘇去病已經被松綁,當即便進行附和道:“侯昊天,你休想要抵賴,這種事情人盡皆知,你壓根賴不掉!” “回稟宋巡撫,小生從小喜好詩文,所以時常約上三五知己到青樓吟詩作對陶冶情cao,不知有何不妥呢?”侯昊天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便微微一笑地道。 宋澄的臉色不改,顯得一本正經地道:“自然不妥!你既為應天舉子,當以溫習經史考取功名為上,然你終日花天酒地,更是時常狎妓,簡直有辱斯文!今本巡撫便摘了你的舉子功名,以正應天的文風!” 原本他不想小題大做,但看到侯昊天剛剛頂著舉人功名囂張和得意的模樣,便臨時決定給他一點顏色。 既然是要整治江南,那就要拿著他們最在意的東西,而眼前這個囂張無比的公子哥顯然是在意舉子功名。 當然,這里還存在著深層次的意圖。因他得知眼前這個公子哥竟然是江南商號的軍師,那么就更應該觸怒于他,這樣江南商號才可能露出更多的破綻。 “你……你要摘我舉子功名?”侯昊天壓根不曉得宋澄的真正用意,顯得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