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279節
隨著黃盼接下差事,皇家礦業公司算是正式成立,亦是開啟海外采金礦之旅。 黃盼剛剛離開,一個小太監經由劉瑾稟報:“崔太醫到了!” “那便開始吧!”朱祐樘的嘴角微微上揚,當即便淡淡地道。 雖然天花在這個時代確實是不治之癥,但誰讓自己有后世的記憶呢? 面對這種傳染病最佳的做法是主動跟輕微感染者進行間接觸碰,通過這種人痘接種主動感染,從而讓自己身體產生抗體。 華夏的先民雖然不懂免疫學原理,但通過多年的實踐發現,凡是得過天花的人便不會再感染上天花。 有鑒于此,若是主動染上輕癥狀的天花,選擇打不過便主動加上,這樣做可以有效地規避天花的狂風暴雨,從而總結的方法是:痘衣法、痘漿法、旱苗法和水苗法,亦是俗稱的“人痘法”。 當然,最有效果自然還是免疫學之父愛華德-詹納的牛痘預防天花。 牛痘跟天花能夠產生同樣的抗體,而人痘的方法有2%的死亡率,但人痘并不會將人致死,所以主動感染牛痘是最安全的做法。 在早些時候,一頭身上長著牛痘的大黃牛被成功帶進了西苑。 天空陰沉沉的,一副要下雪的模樣。 由于疫情的緣故,現在內閣重新遷回文淵閣。 宋澄作為調查官員亦是暫時分得一間值房,只是此時的臉很黑,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眉頭微微蹙起。 現在的事情已經不是一人一家之事,而是事關京城百萬百姓,雖然他不懂醫治,但深知揪出幕后黑手的重要性。 只是疫情越來越嚴重,卻是容不得他半分松懈,所以從西苑離開便急匆匆趕來東華門,打算由初春身上重新著手調查。 他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初春并非將病毒帶回皇宮的那個人,初春的感染地應該是在這皇宮大內之中。 “不是?” “不是?” “亦不是?” …… 宋澄通過記錄重新核查初春所接觸的宮女和太監,甚至揪出跟初春對食的那名太監,但仍舊一無所獲。 事情到這里,這場調查陷入了僵局。 “難得初春真是到宮外感染的天花?”宋澄看著自己手里的名單出神,不由開始自我懷疑起來道。 哐! 宋澄的眼睛仍舊牢牢地盯著名單,伸手想要端起茶盞,結果手背不小心打翻了熱茶,頓時讓他避之不及。 正當他手忙腳亂地搶救那份名冊的時候,突然目光落在一個恰好被打濕的名字上,腦海閃過了一道亮光。 劉吉從自己值房走出來,看到急匆匆離開的宋澄好奇地詢問:“玄安,你去哪呢?” 宋澄似乎已經進入自己的世界般,完全沒有理會后面叫他的內閣次輔劉吉,正沿著院道急匆匆地離開了。 “次輔大人,這人仗著陛下的寵信,當真是目中無人了!”陪同劉吉的閣吏看著宋澄離開的背影,當即憤憤不平地道。 劉吉若有所思地望著離開的宋澄,扭過頭便訓斥道:“休要在此胡言亂語,宋澄只是專心替陛下辦案才沒聽見,這分明是忠臣!” “次輔大人教訓得是!”閣吏知道自己的馬屁拍到馬腿上,當即便怏怏地道。 劉吉再度望向宋澄消失的方向,顯得不確定地猜測道:“破了?” 皇宮感染的太監和宮女已經超過了兩百人,這幫人被安排進行隔離,人員全部安排在東華門旁邊的宮殿中。 若是一旦出現死亡人員,這些人員便會由東華門拉出去,然后將尸體直接燒掉。 宮殿外面有人員值守,面對要求面見初春的宋澄,卻是輕輕地搖頭道:“宋大人,你來晚了,初春剛剛死了!” “死了?”宋澄聽到這話,不由眼睛一瞪道。 看守人員知道宋澄正在負責查案,便指著院中的一具蓋著白布的尸體道:“宋大人,尸體就在那里!” 宋澄隱隱覺得事情過于巧合,當即戴上口罩上前將尸布揪開,便看到滿臉都是紅疹的宮女初春,只是他的目光很快便鎖定在宮女初春的脖頸處。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又是血流成河的一年 東華門,戒衛森嚴。 身穿三品官服的宋澄微微低著頭思索,正從集中隔離的院落緩步走出,此時的表情顯得十分凝重。 剛剛調查有了新的突破口,但事情便是如此的巧合,自己要詢問的初春竟然死了。 “宋大人,按皇宮的防疫規定,你現在應該潔手了!”侍衛長主動迎上前,顯得警惕又尊敬地提醒道。 人的名,樹的影,而今宋澄在整個京城都擁有很好的名聲,以致這位侍衛長對這位宋青天保持著尊敬。 宋澄仿佛剛剛才從遨游的天際歸來,打量眼前的侍衛長認真地詢問:“今日誰來過?誰跟初春有過接觸?” “我們自宮門開啟便一直在這里看管,不曾有人來過!”侍衛長一愣,旋即十分肯定地回答。 兩名站在門前的侍衛亦是十分不解地扭頭望向宋澄,現在這里是最危險的隔離所,且不說他們不會允許外人進入,哪怕讓人進入亦是不敢進入。 這種傳染病很容易就會傳染到人身上,即便不死都要染上一張麻子臉,卻是誰都不愿意承受的后果。 宋澄的臉色一正,當即進行威脅道:“你可知欺騙本官的后果,當心本官現在便上奏陛下治你的罪!” “宋大人,當真的沒有人來過,這里任何人進入都要登記,你可以過目!”侍衛長看到宋澄不信,便將桌面上的名冊交給宋澄道。 宋澄看著侍衛長不像是撒謊,便接過了登記的名冊。 只是剛剛翻開第一頁的時候,在看到第一個名字便愣住了,上面正是自己的官職和姓名。只是這自然不可能是自己,所以便住下繼續查看。 在看到第二個名字的時候,一直籠罩在自己腦海中的迷霧竟然慢慢消散,真正的真兇正在浮出水面。 京城的天空陰云滾滾,這個正月似乎訴說著不一樣的故事。 原本的繁華北京城仿若死寂一般,面對突如其來的疫情,很多人壓根看不到未來,卻不知還要持續多長時間。 在這個時候,京城有人不斷煽風點火,正在鼓動百姓沖破朝廷的封鎖,讓這場疫情變得更加的復雜。 西苑,養心殿后殿,這里是帝王的臨時居所。 一個小太監躬著身子,邁著小碎步將崔太醫引進來。 崔太醫身穿一套標準的太醫服,現在已經年近六旬,皮膚有著一種枯黃,蓄著漂亮的山羊胡,顯得老成持重的模樣。 在明代,成為御醫的方式有多種多樣。其中舉薦和捐官都上不得臺面,而崔太醫本是京城有名醫學世家的子弟,正是通過參加太醫院的考試進入太醫院。 跟官場一般,他這種通過正式考試的太醫擁有更硬的文憑,所以通常都瞧不上那些通過關系或錢財開道的太醫。 人生起起伏伏,而他已經老老實實在太醫院呆了三十余載,而今已經接近退休的年紀,自己一生可以說全部奉獻給了朱家皇室。 若說人生還有什么遺憾,那便是他原本按資歷可以出任太醫院使,只是奈何劉文泰極擅于經營人脈。 最終,太醫院使的職位被劉文泰那種醫道庸才奪了過去,反倒他這種空有一身本領的良醫在太醫院一直籍藉無名。 好在,只要是金子總會發光,在此次疫情中受到陛下的重視,一舉成為此次皇宮防疫的最主要太醫。 “陛下,這是臣偶得的種痘之方。臣多番嘗試之后,由始至終都未嘗染病,家人試驗皆為有效。為天下蒼生著想,臣請陛下服下種痘之方!”崔太醫跪在珠簾前面,顯得十分恭敬地獻上藥方道。 劉瑾站在珠簾的外面,當即便轉述道:“陛下已經看過崔太醫的藥方,既然崔太醫及家人已經驗證,那便進行煎煮吧!” “臣領旨!”崔太醫的眼睛閃過一抹欣喜,當即便是恭恭敬敬地道。 帝王用藥,不僅有著嚴格的用藥流程,同樣需要有人進行嘗試。 崔太醫看到劉瑾將藥端給宮女進行試藥,嘴角不由微微上揚,卻是知道不可能會出事。 養心殿寢宮,檀香裊裊而起。 朱祐樘沒有想到兵部的效率這么高,竟然已經將南洋呂宋衛所指揮使的人選遞給了上來,正是建州前衛同知俞元贊。 面對這個人選,其實正中下懷。 在恩科武舉中,俞元贊雖然顯得勝之不武,但能鉆了規則的漏洞,亦算是一個能夠靈活變通的人才。 任職漕運千戶成功救助難民有功,而后被調到遼東參戰亦有所建樹,現在確實是前往呂宋的武將人選。 朱祐樘知道想要耕好田就得讓牛吃草,當即進行批示:“升任建州前衛同知俞元贊為南洋呂宋衛指揮使,回京擇精兵強將前往,待遇參照東海衛!” 從種種的反饋情況得知,雖然遠離故土讓很多將士思念家鄉,但而今的東海將士壓根不愿意歸來,卻是希望永遠留守東海島。 這個東海島并非雷州半島東面的海島,而是參治島的前身,雖然兩個縣官還是朝鮮人,但已經改由大明獨治。 “陛下,藥已經熬好了!”劉瑾帶領一個小太監將藥罐送進來,顯得輕聲提醒道。 朱祐樘看著送到自己面前黑色藥罐,不由得發出一聲深沉的嘆息。 雖然歷史證明死于砒霜僅僅只有光緒帝,但歷史向來都是勝利者所書寫,誰又能百分百確定明朝短命的皇帝沒有異常呢? 在這個文官集團滲透到王朝方方面面的時代,意外和明天還真說不準哪個最先到來。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其實終究是一個rou體凡胎,若真要抹掉一條鮮活的生命,不過是一碗藥湯的事。 到了這一刻,他反而不那么討厭徐溥和慶云侯那幫趾高氣揚的人了。 跟堂堂正正要欺負自己的臣子相比,這種陰謀詭計的臣子才更加的可惡,致使自己亦是不得不小心翼翼應對。 “好好放著吧!” 朱祐樘將手上的事務放下,顯得淡淡地吩咐道。 雖然自己現在很著急,而崔太醫所說的預防藥方很誘惑人,所幸自己知曉預防天花壓根不是藥物能奏效。 像后世的新冠,別說是普通的藥物,哪怕疫苗都是束手無策,最佳的效果始終是自己感染后產生抗體。 面對這種可以要人性命的天花,若是自己身上沒有抗體的話,一切都是白搭。所以預防藥方必定是騙人的把戲,而這位崔太醫所圖甚大。 “陛下,奴婢剛剛跟崔太醫說您已經服下了!”劉瑾從外面進來,顯得小心翼翼地匯報道。 朱祐樘伸了伸自己的懶腰,突然認真地詢問道:“自從淑儀遷居西苑后,她一直總往百草園跑?” “確實是如此,淑容出身醫學世家,平日便喜歡曬一些干草!雖然百草園現在沒有藥苗,但她似乎是在尋找苗根,奴婢亦是不太懂!”劉瑾先是一愣,而后老實地回答道。 朱祐樘知道自己的嬪妃確實是各有所長,便淡淡地吩咐:“既然她懂醫理,那你今晚將她召過來吧!” “陛下,崔太醫說您當戒色!”劉瑾咽了咽吐沫,顯得破著頭皮道。 朱祐樘的臉色微沉,顯得不耐煩地道:“朕沒你想得如此不堪,朕找淑容另有要事!” “遵命!”劉瑾不知道皇帝葫蘆里賣什么藥,只是隱隱覺得自家的帝王是忍不住了,但還是恭恭敬敬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