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248節
周鼐看到葉淇的兒子竟然如此不懂規矩,雖然知曉葉淇對自己兒子十分溺愛,但還是忍不住苦澀一笑。 淮安知府孫翀等官員顯得心領神會地交換一個眼色,卻是默默地觀察葉淇。 葉淇看到兒子這般模樣,當即氣不得一處地罵道:“滾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休要在這里給老子丟人現眼!” 葉榮添剛剛一直在這里自斟自酌,現在已經喝得有些醉意,輕瞥了一眼葉淇,便端著酒壺朝著里屋而去。 咦? 周鼐看到葉榮添離開的背影,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周總督,請入座!”葉淇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般,便邀請著周鼐就坐道。 周鼐終究是官場中人,這點城府還是有的,整個人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般坐了下來。 葉淇剛剛坐下,看到葉榮添朝自己的新房走去,心里當即咯噔一聲,顧不得跟周鼐打招呼便匆匆跟了上去。 任何時代的人都少不了一顆八卦之心,葉淇剛剛離開這里,淮安知府孫翀便向周鼐直接道明了一切。 葉淇新納的如夫人并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而是淮南樓的一名青樓女子。 話說葉淇在辭官回來后,終究是人老心不老,偷偷逛起了青樓,更是看上了一名叫碧玉的青樓女子。 事情便是如此湊巧,剛剛從京城歸來的葉榮添壓根不知曉自己父親跟碧玉的情況,致使葉氏父子同時看上了這個青樓女子。 就在葉榮添正準備娶回家的時候,結果被告知已經被自己父親捷足先登,昨晚還纏綿的女人成了自己的小媽。 雖然葉家極力將此事隱瞞,但哪里抵擋得住淮安百姓這顆八卦的心,所以此事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周鼐得知事情的原委,看到葉淇正拎著葉榮添的耳朵將人揪出來,想到今后沒準還有其他桃色之事發生,笑容頓時變得前所未有的燦爛。 “老爺,有貴客到訪,您恐怕得去親自相迎!”管家突然急匆匆跑過來,顯得十分欣喜地匯報道。 咦? 淮安知府孫翀等官員不由得面面相覷,而今他們可以說是整個淮安城最有門面的官員,如何還有需要葉淇相迎的人? 葉淇端坐在首座上,卻是涌起同樣的心思,語氣透著幾分倨傲地道:“誰?如何還要老夫去相迎?” “老爺,南京守備太監!”管家當即報上對方的來頭。 葉淇不由得微微一愣,旋即充滿困惑地道:“汪直?這個閹豎怎么從南京城跑過來?” “葉侍郎,汪直已經被調到南荒之地,現任南京守備太監是東宮舊人覃從貴!”淮安知府孫翀的眼睛微亮,便進行糾正道。 東宮舊人? 葉淇得知不是那位人人喊打的太監汪直,而是一位潛邸的太監,想到自己沒準可以通過這條線重返朝堂,當即便匆匆起身。 “走,咱們一起前去相迎!”周鼐的心思同樣活躍起來,當即便邀請其他官員道。 淮安知府孫翀等官員都有這個心思,便是紛紛跟隨周鼐一起出去相迎。 雖然他們都是微不足道的地方官員,但誰不想往上爬?若能抱上這位太監的粗大腿,一旦這位太監重返京城,沒準他們便能飛黃騰達了。 一支手持火銃的軍隊出現在這里,自從汪直擔任南京守備太監后,南京神機營像是脫胎換骨般,毅然是江南最強的戰力。 身穿斗魚服的覃從貴興師動眾而來,走進葉府大門便看到前院堆放大量的禮品,便瞥向那一本記錄送禮的名冊。 葉淇帶著一眾官員已經從里面匆匆迎出來,當即如沐春風般道:“覃公公,這是什么風將您吹過來了?老夫有所遠迎,還請恕罪!” “葉侍郎,不過是納妾而已,用得著辦得如此隆重嗎?”覃從貴拿起那份厚厚的名冊,顯得皮笑rou不笑地道。 咦? 周鼐原以為覃從貴和葉淇是舊識,但看到兩人的對話,似乎并不是這么一回事了。 葉淇感受到對方似乎是來意不善,但還是選擇陪笑地道:“原本不隆重,但覃公公駕臨,即便不隆重亦已經變得隆重了!” 雖然對方是來者不善,但對方畢竟是自己想要巴結的人,仍舊笑臉相迎道。 覃從貴深深地打量眼前的小老頭,記得這一位在京城還是清流官員,怎么現在像是換了一個人般。 只是現在自己心里只有皇帝,而眼下只有皇差。 覃從貴可不管對方是在辦喜事還是喪事,顯得話里有話地道:“你這話說錯了!雜家到了,你葉家想要隆重都不行了!” “覃公公,你這話是何意?”葉淇沒想到自己熱臉貼冷屁股,只是泥人都有三分火,當即板著臉道。 周鼐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覷,眼睛同樣充滿著茫然。 若說葉榮添進行搗亂還情有可原,但眼前這一個分明是太監,怎么還跑過來爭風吃醋了呢? “雜家奉旨前來抄家!”覃從貴迎著眾人疑惑地目光,顯得語出驚人地道。 ??? 此話一出,淮安知府孫翀等官員全都愣住了,顯得難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的年輕太監。 周鼐得知對方的來意,當即便懷疑地道:“覃公公,你不是開玩笑吧?” “雜家是閑得慌還是怎么的?有空大老遠從南京城跑過來這里開玩笑?聽旨!”覃從貴不再廢話,當即掏出一道明黃的圣旨道。 隨著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葉家已經是大難臨頭,顯得恭恭敬敬地跪到覃從貴的面前。 葉淇沒想到大喜轉為大悲,哪怕還有心思聽圣旨,眼睛突然一黑,整個人便栽倒在地,只希望這一切僅僅是一個噩夢。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分配不公,罪在烹魚? 四月的雨宛如槍林彈雨,正狂暴地偷襲整個北京城。 南郊幾間染坊首當其沖,在看到夏雨突如其來的時候,便匆匆將晾曬在竹架上的布匹全部收起來。 北京城內的百姓同樣如此,有經驗的百姓看到東邊滾滾烏云的時候,便紛紛跑回家里將衣物收起來,避免晾曬的衣物被雨淋到。 雖然他們顯得有些狼狽,但如果走進他們內心的話,他們其實很喜歡這個樣子。畢竟跟家徒四壁相比,而今他們終究是有值錢的衣裳等物。 雖然國朝未見真正的盛世,但京城百姓的生活狀況明顯有所改善。 在宋澄的主政之下,整個順天府百姓繳的稅是不增反減。隨著很多不公平的稅賦被遏制,雖然這種農業社會不可能使人人富裕,但很多家庭都可以給自家小孩買回一個rou包子解饞。 其實這時代的百姓要求并不高,亦不見得人人向往文人筆下的盛世,他們只要能夠吃飽穿暖即可。 值得一提的是,北京城的小孩出生率明顯出現抬頭趨勢。 北京城紡織業得到迅猛的發展,雖然皇家織布廠的產量一直在提升,但棉布反倒顯得越來越緊俏。 誰都不明白這是什么原因,但海外總有著趕不完的訂單,而現在京城的布票變得越來越搶手,以至于北京城能夠衣著體面的百姓變得越來越多。 雖然很多文人都說大明出了一個暴君,特別最近又要斬殺一批權貴,只是很多老百姓知道他們的日子比前些年要好上不少。 至于剛剛被朝廷從高利貸泥潭中拯救出來的百姓,雖然現在是一窮二白,但亦是已經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以前他們憎恨過國家這個詞,只是經歷此次事件后,他們的態度已經發生一百八十度轉變,對紫禁城那位皇帝更是愿意效死。 或許現在還不是文人筆下所描繪的盛世之景,但很多百姓已經心滿意足,亦是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甚至有人開始主動要養更多的小孩。 城東,東升客棧。 傍晚時分,這場夏雨終于放晴,幾個從吏部衙門領到官服的人走進前堂,致使這里慢慢變得熱情起來。 徐鴻等廣東新科進士再次聚到一起,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因為他們終于得到了“工作分配”。 按說,在鴻臚寺培訓三日后,他們新科進士便可以上崗。 只是朝廷突然決定整頓金融,卻是臨時決定“抓壯丁”,將他們所有新科進士都派遣到戶部衙門協助辦差。 朝廷整頓金融所衍生出來的事情太多了,除了清查一百家金融店鋪的賬本外,還要追溯大量的案件,偏偏所有事情幾乎都壓在他們新科進士身上。 除了一甲三進士受不了這份辛苦,早早主動申請入職翰林院外,其余五百九十八位新科進士都是沒日沒夜地干活。 整整忙碌一個月的時間,他們新科進士這才堪堪協助三個衙門將所有事情處理完畢。 不過他們的生活倒是十分充實,經過這段時間的忙碌卻是幫助冤魂昭雪,同時將一大幫不法之人繩之于法。 雖然他們很忙碌,但并沒有人叫苦。因為他們都覺得自己得到了磨煉,而且正在做著最有意義的事情,故而后來都是樂在其中。 只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那些犯罪的權貴和催收人員通通都要處斬,而他們明天開始便要各奔東西。 “我得到二十張票補!” “我得到四十張票補,比你多一倍!” “哈哈……我得到一百張票補,此次路費不用愁了!” …… 徐鴻等五人剛剛入座便有人忍不住亮出自己的布票,由于此次他們所有新科進士得到戶部的布票補助,等同于是給他們塞銀兩,致使大家顯得十分開心地報出自己得到的數額。 其實在明朝初期,所有官員任職都是朝廷報銷,但隨著官員越來越多,現在官員的路費都是自費,這亦是為何很多官員需要京債的原因之一。 只是朝廷似乎是意識到這個問題,現在通過票補的方式,既是給予他們這一個月以來的報酬,亦是給外放官員提供了路費。 值得一提的是,皇家錢莊已經開展布票和白銀的兌付業務,即任何人都可以拿著布票前去兌換白銀。 “一百張?你這是要到京山縣擔任知縣,其中的八十張算作是路費補助吧?”高魁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反應過來道。 徐鴻看著自己僅有二十張布票,顯得苦澀地道:“應該是這樣了!我留在京城,結果戶部僅僅給我二十張布票!” “呵呵……我比你多十張布票,戶部大概是知道你找娶了富家千金,所以要再扣了你十張布票!”高魁亮出自己的三十張布票,便揶揄地笑道。 現如今,他們五人的工作分配已經正式出爐:楊寬出任淳安知縣,陳壽出任京山知縣,翁鵬則是淮安府推官,高魁順利進入都察院任職,而徐鴻則是進了兵部。 得到一百張票補的是前往湖廣京山縣的陳壽,得到票補最少二十張的是留在京城兵部的徐鴻,至于其他則是居中數。 “諸位大人,要不要上菜了?”張掌柜將燈點亮送過來,然后討好地詢問道。 徐鴻望了一眼門外,便是輕輕搖了搖頭道:“先等一等,張遂到了再上菜!” 他們六人在北鎮撫司的大牢算是患難見真情,現在同朝為官亦保持著這一份情誼,此次在這里是要一起吃餞行宴。 “好咧!”張掌柜現在客棧的生意因他們六人而興,自然十分痛快地道。 海寬抬頭望了一眼外面,卻是充滿著困惑地道:“張遂怎么還沒過來呢?” “你們知道張遂分配到哪里嗎?”高魁突然神秘地詢問。 陳壽當即白了一眼道:“這事還用猜嗎?張遂的成績擺在那里,吏部必定安排他進入六部,我猜是吏部!” “錯了!”高魁很肯定地搖頭。 翁鵬參與進來道:“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