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123節
鄶子王將第一塊rou旋掉后,并沒有繼續行刑,而是走到刑臺邊沿處,旁邊的徒弟報數“一”,而他將rou拋向高處道:“謝天!”。 黎廣度嘴里含著麻桃核,此時仍舊感到胸悶,而那個新傷口痛得他的眼淚都落了下來,自己就像是一頭要被活剮的豬。 到了現如今,他心里已經后悔此次過來的狂妄之舉。 若自己稍微低調一些,對這個王朝多一份敬畏,便不會有那般魯莽之舉,亦就不會落到今日這般下場。 只是世上沒有后悔之藥,而他的痛快才剛剛開始。 鄶子王走回來的時候,顯得干凈利落地施掉黎廣度左邊的乳粒,在徒弟報數“二”的時候,便將銅錢大的rou摔在地上道:“謝地!”。 黎廣度的胸前出現了兩個銅錢般的血窟窿,只是上面的血量很少,據說傳奇的鄶子手能做出只流一粒血珍珠。 旁邊一名鄶子手用羊肚子做的抹布蘸著鹽水,替朱廣度簡單地止血和清理血跡,卻是要盡量替犯人延長刀數,延長他們的……痛苦時間。 黎廣度感覺自己的身子像是不斷被小火熾燒般,還不等他反應過來,胸脯處又少了一塊銅錢大小的rou。 若是他能夠看到自己身子的話,這第三刀是開在第一刀之側,僅僅只有一線之隔,故而又稱“魚鱗割”。 鄶子王再度走到刑臺邊上,在徒弟報數“三”的時候,又將刀尖上的rou拋向半空道:“謝鬼謝!” 一刀刀下去,血珍珠顯得是越來越少,旁邊一個助手鄶子手不斷用羊毛肚制的毛巾借助鹽水止血和清理血跡,顯得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刑部尚書杜銘坐在上面目睹著整個行刑的過程,此時更是畏懼著紫禁城的那位,畢竟他亦是害怕這種酷刑會落在自己身上。 在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懷疑朱祐樘就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要自己時時刻刻忠于皇帝。 每十刀一歇,一吆喝,這千刀萬剮是一門技術活。 圍觀的百姓有人看得受不了離開了,有的百姓一直看得是津津有味,亦有不少百姓是后面才加入進行旁觀的。 姍姍來遲的百姓只見鄶子手從竹筐拿出一物,原來是人的肺和肝,直接懸掛在那分叉的粗木桿上垂下的繩子上。 “三千五百九十五!” “三千五百九十六!” “三千五百九十七!” …… 鄶子王將肺和肝不斷進行切割,每割一刀,旁邊的徒弟還在報數。 雖然黎廣度早已經是扛不住了,但千刀萬剮是一刀都不會少。 “三千六百整!” 隨著最后一刀落下,那塊肝亦是已經割無可割,整個行刑正式宣告結束。 旁邊兩名助手鄶子手將黎廣度的頭顱和軀體分別掛了起來,而被割下來的rou會進行出售,據說是入藥的好藥材。 黎廣度的軀體除了整體骨架外,還有上面殘余網狀皮膚和長條形肌rou,像是骨架披著特種兵的吉利服。 至此,歷史第一位遭到大明凌遲的安南人誕生。 朱祐樘之所以對黎廣度采取如此殘忍的刑罰,既是要向外藩彰顯宗主國的君威不可逆,亦是向世上表明君主的權力不容褻瀆。 終究而言,大明想要走強國之路,在一定程度上離不開嚴刑酷法。 歷史早已經證明,某位賢君的《問刑條例》廢除了貪污罪的死刑,得到的并不是臣子的清廉自律,而是更瘋狂的集體腐敗。 四月,這是一個不平靜的月份。 在黎廣度遭到嚴刑酷法的時候,成國公世子朱輔面臨更嚴峻的形勢。 東廠,詔獄中。 跟北撫鎮司的詔獄相似,這里同樣沒有窗戶,常年都需要火把照明。 覃從貴經過這段時間的狠辣表現,已經順利坐到了東廠第二把交椅,因他跟弘治關系密切,而今督公都要給他幾分薄面。 在尋找到自己的定位后,他十分珍惜眼前的機會,故而他早已經立志成為汪直那樣的人。 覃從貴正坐在一個囚犯面前,雖然這里的空氣透著古怪的味道,但還是慢悠悠地品著茶,由里到外都透著一股狠勁。 “覃公公,本世子絕沒有私通外藩之意!本世子已經說得很清楚,之所以將雪楓刀給黎廣度,這是蠱惑黎廣度用雪楓刀殺占城使者文錦,既能泄憤又能解決占城的一個勁敵!”朱輔已經顯得有些狼狽,卻是不肯認罪地道。 覃從貴打量著還想著脫罪的朱輔,顯得十分冷靜地詢問道:“朱輔,雜家今日過來,并不想再聽這些狡辯之詞!今日只問你一句:那把雪楓刀是不是由你交給安南使團手里,你是不是明知道安南使團帶雪楓刀離京亦沒有阻止或上報?” “是這樣沒錯,但是……!”朱輔發現這兩個事情都是事實,亦是只能無奈地道。 覃從貴瞥了一眼自己的隨行太監,便繼續喝茶地道:“既然都是事實,那么就簽字畫押,多說無益!” “本世子并沒有私通外藩!”朱輔面對送過來的供狀,卻是知道還是要自己認罪,當即便是再度自辯道。 覃從貴將茶盞遞給另一個隨行太監,便是深深地望著他的眼睛道:“朱輔,現在事情到這一步,你認為是否私通外藩還重要嗎?單是你此次圖謀讓大明再生戰端,哪怕將你跟黎廣度那般凌遲,你亦是一點都不冤!今陛下只追究你竊取雪楓刀贈予安南使臣,對你們成國公府可以說法外開恩了,難道你還不知足嗎?當真是想要陛下將你的所做之事全都抖出來,將你的案子遞交由三法司來審理,滅你成國公府滿門才安心?” 朱輔的嘴巴一哆嗦,最后一絲幻想被戳破了。 他生來便是高高在上的國公世子,加上天生聰慧,所以一直以為自己便是天選之子,論才智絕對不輸于任何人,自然包括紫禁城里面的那一位。 正是這一份狂傲的心理,才釀造了今天的禍事。 即便跟他最親近的襄城侯李瑾,在得知事情的原委后,亦是選擇躺得遠遠的了。 雖然他一直想要替自己辯解,但他心里已經清楚這個事情的后果比預期要嚴重得多,而他不經意間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且不說他的策劃一開始就是犯了帝王大忌,哪怕讓黎廣度將雪楓刀帶回黎朝并不是他的本意,但確確實實是差點釀成了大錯。 兩相其害取其輕,這對于他們成國公府已經算是更好的一個結果了。 朱輔知道雪楓刀的事情根本無法抵賴,在一番考慮后,還是選擇在供狀簽字畫押。 覃從貴拿過朱輔的供狀看了一眼,知道事情已經是塵埃落定,便是準備離開這個充斥著臭味的詔獄。 才走幾步,他突然停下來認真地道:“朱輔,你得記住一件事!” “什么?”朱輔顯得十分沮喪地道。 覃從貴望向朱輔的眼睛,顯得一本正經地告誡道:“今后別再說是你挑唆文錦自殺的話了!不論是雪楓刀,還是文錦自殺動機,這些都跟你沒有任何關系,而文錦是一個舍取舍義的良臣,你明白了嗎?” 若真要進行大清洗,以朱輔自作聰明的“布局”,對成國公府滿門抄家都沒有一點過分。只是在國家大義的面前,朱祐樘還是顧及國家。 只有占城使者文錦的舍生取義,這樣才能對比出黎廣度的狂妄自大,而大明自然順理成章成為正義使者的化身。 占城方面對這個結果自然沒有什么好說的,能夠出現一個如此的良臣,這是占城國民都要為之自豪的事情。 至于黎朝方面,若是不想步胡朝的后塵,那么還得接受這個處理結果。 何況,黎廣度公然抗旨還殺害天子親軍是鐵證如山,加上膽敢辱罵大明皇帝,這個后果自然是要挫骨揚塵了。 正是如此,從大明的實際利益出發,文錦自殺的真相要隱藏起來,而朱輔自然是要在此事上閉上嘴巴了。 “知道了!”朱輔的心里感到一陣煩悶,透著幾分敷衍地答道。 覃從貴聽到朱輔的語氣不對,便停下腳步認真地告誡道:“朱輔,這個秘密是替你們成國公府守的!一旦事情宣揚出去,即便陛下現在看在你們先祖的份上不追究,但到時恐怕另當別論了!” “我不會說出去的!”朱輔意識到事情遠比自己所想還要嚴重很多,當即便表態地道。 隨著朱輔招供“私通外藩”,遠在南京城的朱儀遭到坑爹的待遇,南京守備一職直接被朝廷剝奪,削爵居家思過,而朱輔戍邊雷州。 至此,弘治元年四月,京城僅僅剩下英國公府和定國公府,顯赫一時的成國公府亦是樹倒猢猻散。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風起兮,興益之宗 西苑,養心殿。 隨著成國公府轟然倒下,又有襄城侯李謹等人被曝出去歲克扣大同邊軍冬衣,致使京城的武勛群體遭到重創。 原本還想從新君手里奪回軍權好撈錢的武勛們終于意識到他們所面對的是有謀略有魄力的帝王,現在要么端著世券乖乖吃朱家的賞飯,要么就徹底滾蛋。 面對如此選項,傻子都知道該怎么去選,畢竟留著青山在將來還有機會再燒柴。 朱祐樘看到這幫武勛老實下來后,并沒有趕盡殺絕的打算,實則這幫廢物武勛只要乖乖端著世券吃飯,自己亦懶得砸他們該得的飯碗。 自己可以養一幫廢物,但這幫廢物想要帶兵,那么哪里涼快就呆哪里去了。 只是故步自封并不是他執政的目標,而今武勛集團已經夾起尾巴做人,他自然要放開手腳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帝者,生物之主,興益之宗。 朱祐樘是一個懶散的皇帝,因為逢八的早朝都會偶爾取消,千官聽政在弘治朝是越來越不被重視,但他其實又是一個勤勉的皇帝。 除了每日認真處理奏疏外,而今他更像是皇權和相權一體化的帝王,總會通過殿儀的形式直接面對六部。 君權神授,而臣權很多程度來自于君權。 由于朱祐樘現在著重殿儀,現在六部的地位亦算是水漲船高,畢竟他們這些人可以直接參與國策的制定。 殿儀呈擴大的趨勢,像此次參加會議的人員不再僅限于內閣和六部尚書,連同侍郎一級的官員都悉數到齊。 其實戶部左侍郎陳坤等六部侍郎對這里并不陌生,自從陛下搬到這里處理政務,亦會偶爾在這里或御書房召見他們。 有心之人亦是意識到養心殿高懸的“實干興邦”并不是一句唬人的話,以前十分受重視的翰林院,現在翰林學士都沒能加入進來。 詞臣在核心決策圈的人數占比下降,或許是弘治朝的一個趨勢。 其實亦是難怪,詞臣演變的最終形態其實是相權,而相權過大會成為大明王朝改革的潛力阻力。對弘治這種雄才大略的君主而言,心里定位恐怕僅僅只是秘書。 朱祐樘正在這里處理奏疏,由于這里絕大多數官員都是經由自己一手提拔的,故而心里早已經有底。 看到人員已經就座,他顯得十分隨意地道:“選秀一事可是朕新規草率,今彈章日多,此乃何故?” 歷史終究出現了一個重大改變,原本歷史上被禮部官員兩次阻止的選秀,而今按照慣例如期進行。 現在各地都已經叫停了聘嫁,因皇后位空懸,令地方更是趨之若鶩。畢竟頭獎還沒開出來,這會讓彩民更加瘋狂。 朱祐樘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拋出選秀新規,提出“輕出身重才貌”的新標準,致使秀女的廣度和可cao作性變得更強。 正是如此,此次的選秀比往朝要顯得更加熱鬧,甚至一些大族都送來符合年紀的女子參加。 咦? 剛剛就座的萬安等官員不由得一愣,沒有想到朱祐樘突然拋出這個問題。 朱祐樘雖然獨斷專行,但亦會進行自我檢討和糾正自己的錯誤,故而亦是樂意聽取這些重臣的意見。 郭鏞接過朱祐樘遞過來的的奏疏,便認真地念道:“天下知后位空懸,陛下乃圣主明君,故地方選秀趨之若鶩。然今選官以新規為由,受大族之賄銀,以族女有才幸進。良善家之女面圓長、肩背平,眉目稍遜便汰之,此為亂政也。臣請恢復舊例,以面相旺氣良家女為準,不可令大族世家有鉆營之機……” 萬安發現其他官員都望向自己,便擺了擺手道:“這種奏疏已經不是第一回了!陛下其實是想聽你們的意見,你們都看著老夫做甚?” “在陛下面前,你們別事事論官職和資歷了,誰能替陛下分憂才是真本事!咱們內閣此次便不參與,看你們誰能替陛下解憂!”劉吉是一個面容慈祥的小老頭,看到其他官員的目光聚集自己身上亦是連忙擺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