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99節
“呵呵……這個自然,本員外必不會聲張出去!既然江都錢肆安全,那么我這便讓人將錢銀調回來,但錢銀存在城外要耗費些時日!”王越當即便是表態地道。 李師爺發現王越的心眼挺多,但亦是認真地告誡道:“此次事情比較緊急,若是您的錢銀在后日午時前無法入賬,那么錯過這個時間后,卻是只能等到欽差離開才能交易了!” “好,錢銀必定按時到達,卻不知拿到存票又該如何做呢?”王越看到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便是保持冷靜地詢問道。 雖然已經打進了敵人內部,但一直摸不清他們的具體玩法。 最讓他困惑的是這幫人如何保障自己用鹽引能成功提到鹽,而他們從哪里弄得這么多鹽引給自己,還有那個神秘的私鹽場究竟是怎么回事,還有那晚那艘銀船的銀兩都流向了何方? 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他需要完成這一次的交易,從他們的嘴里套取真相,進而將他們一網斬盡。 李師爺看到大買賣即將大功告成,便是進行指導道:“你將銀兩存進江都錢肆后,于后天午時帶著存票過來司前碼頭,到時會有人引你上船詳談!” “好,那到時見!”王越沒想到對方將交易的地點安排在船上,顯得不動聲色地點頭道。 在此次交易中,向朝廷認購鹽引的銀可以先賒,但每張鹽引四兩則要先行繳納。由于王越選擇最高額度的五千兩,所以他現在需要兩萬兩白銀。 剛剛回到住處,王煜當即便犯難地道:“爺爺,咱們從哪里弄來兩萬兩?” “你錯了,并非兩萬兩白銀,而是兩萬兩白銀存票!”王越看著自己孫子頭痛的模樣,便打算給自己孫子先上一課道。 王煜的眉頭蹙起,卻是不解地道:“爺爺,兩萬兩白銀和兩萬兩白銀存票,這不都是一個樣嗎?” “錯了,這不一樣!”王越望著王煜的眼睛,顯得高深莫測地答道。 第一百四十章 收網行動2 揚州城是大明少有的富庶之城,城內的布局呈現很明顯的階層劃分。 西北區域是官紳的住宅區,東南區域是鹽商聚居區,東北區域是商業區,而西南區域是一般居民區。 由于揚州城人口的急劇增長,加上越來越多的鹽商選擇定居在這里,致使現在揚州城是寸金寸土,不少人甚至已經提出要筑建新城的設想。 當然,在這個時代并不是你想修便能修,哪怕自己掏錢都不行,而是要奏請紫禁城那位允許才行。 江都錢肆坐落在東北的商業區,從十里長街的北段拐進一個胡同的最里面,是一間并不起眼的店鋪。 店鋪的招牌雖然只是一面小小的黑漆燙金匾,但里面的前鋪很寬敞,而且還有一個會客區,再里面便是由壯丁把守的銀庫了。 “劉員外存銀五千兩!” “張員外,請您將存票收好咯!” “一萬兩已入賬,這是見票即付的存票!” …… 這里畢竟是一個死胡同,平時很少人會到這里,但今日顯得特別的熱鬧,不由有人押著金銀前來道。 平日哪怕幾十兩的存票都很少見,但這兩天竟然都是幾千到幾萬兩不等的大額存單,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 錢肆無疑代表這個時代金融業的最高水準,只是大明的金融環境還不具備出現連鎖性質的大錢莊,而今都是僅僅經營存取業務。 畢竟單純的富商壓根保不住大筆的財富,而有實力的高官又得考慮烏紗帽,故而還需要等待擁有財力和朝堂影響力的大商團出現,那樣才有可能出現區域性連鎖大錢莊。 現在這間不起眼錢肆存銀從幾兩到幾萬兩飆升,自然不是江都錢肆的信譽突然飆升,更不是而今的金融業騰飛,而是這些天它將充當走賬的渠道。 江都錢肆現在所收到的存銀,其實只是在這里呆上兩三日,而后這筆高達數十萬兩的錢銀將會被人瓜分得干干凈凈。 就像那晚的銀船一般,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們便悄悄地將這些銀子瓜分,享受權力所帶來的財富。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無論是處于哪朝哪代,真正能夠坐擁財富的往往是當權者,亦或者是官商一體化的大商幫。 “在這里存銀真的安全嗎?” “你放一百個心好了,我一直都是在這里走銀的!” “下回真要辦什么事情,在這里換上存票比什么都好使!” …… 跟王越所擔心一般,一些新鹽商將幾千乃至幾萬兩白銀存在這里難免會擔心,但一些老鹽商對此顯得不以為然地道。 其實很多人并不知曉,若不是此次欽差突然到來打擾了計劃,這個一直用于“官商走賬”的江都錢肆并不會暴露給新鹽商。 雖然有些新鹽商擔心財產安全而選擇臨陣退縮,但大多數新鹽商還是將自己攜帶而來的銀錢存放到江都錢肆,拿到了江都錢肆所開具的存票。 交易當天,碼頭上停著三艘花船,在午時分三個時段駛離。 一些鹽商拿著存票來到司前碼頭,在經過檢查存票后,便乘坐花船沿著內城河朝北邊的水門緩緩而去,似乎是要離開揚州城。 “走!” 胡軍一直在這里負責監視司前碼頭中花船的動靜,在看到第二艘花船已經駛離后,便悄悄地帶人離開這里。 沒過多久,張采領著一幫喬裝成仆人的錦衣衛押著一箱石頭出現,正是朝著位于死胡同里面的江都錢肆而去。 存票雖然沒有像銀票那般注重防偽,但想要偽造絕非易事。 存票一般采用昂貴的紙張,先是設計一小行特定的花紋,然后用特殊的顏料進行繪制,另外還用特殊的雕刻章印在紙張上面,加上錢肆書寫人筆跡的獨特性,幾乎是沒有造假的空間。 只是神奇的一幕發生了,王越雖然押著一車石頭進入死胡同,但很快從死胡同中走出,手里已經多了一張兩萬兩的存票。 有關二萬兩白銀和二萬兩白銀存票有何不同,王越用行動給自己的孫子上了生動的一課。 司前碼頭,這里原本停泊的三艘花船已經剩下最后一艘,而且這一艘花船即將滿員,甚至一些人員已經催促著離開。 畫舫乘春破曉煙,滿城絲管拂榆錢。 揚州城內城河的河畔栽種很多的榆錢樹,而碼頭邊上亦有幾棵,此時樹冠已經吐出新葉,正在春風中搖曳。 “快,快點!” 張采等人捏準時點趕了過來,正是抬著一頂轎子從石階下來。 王越裝著很著急的模樣,來到司前碼頭對李師爺道:“李師爺,這幫手下辦事太拖沓了,老夫沒錯過時辰吧?” “胡員外,你若是再晚到半分,這最后的船便真要開走了!你來得正好,時辰已到,這船馬上就要開!”李師爺在這里負責核查人員的身份和存票,看到王越頓時會心一笑地道。 倒不是他對王越有特殊的好感,而是王越認購足足五千張鹽引,所以他將能夠得到一筆可貴的賞錢。 揚州上上下下之所以能夠組成鐵桶一塊,不僅僅是因為他家主人李之清朝中有人關照,更重要是人人都能從中吃到rou、喝到湯。 王越自然知道自己趕的便是最后一艘船,當即假意高興地大手一揮道:“走,你們快隨我登船,可別誤了人家開船!” “胡員外,且慢!”李師爺正想要檢驗王越的存票,結果看到王越竟然想要帶八名手下登船,當即急忙進行阻止道。 王越知道想要除掉這一伙jian人,便要變得圓滑起來,當即裝糊涂地道:“李師爺,這是怎么了?” “胡員外,咱們的規矩是所有人員都不許帶隨從上船!”李師爺看著王越身后的一幫人,當即申明規則道。 “不可,誰知道你們是不是黑船!” “不錯,我家老爺有什么三長兩短如何是好?” “什么狗屁規矩,我們就是要上船保護我家老爺安全!” …… 張采等人自然早已經摸清這個登岸的規則,但為了達到分散李師爺注意力的目的,當即進行抗議地道。 倒不全都是在演戲,王越終究已經是六旬老人,一旦被這伙人發現了端倪,沒準這幫人真敢將堂堂的欽差丟到河里淹死。 原本他們一直認為只要有皇命在身,便可以像在湖廣那般,只要掌握到他們的罪證,那么想要斬誰便能斬誰。 只是此次在前來的路途中遭遇刺殺,又見證兩淮都轉運使司同知王春來和揚州鈔關南京戶部員外郎關峒的失足溺亡案,便是知道這里比湖廣要兇險一百倍。 若是一個處理不當,此次并不是欽差“不入虎xue,焉得虎子”,而是他們這位欽差大人羊入虎口。 正是如此,他們一直反對王越登船冒險,特別在得知只能一人登船的時候,但他們卻坳不過王越。 “這是上船的規矩,所有人員都是一視同仁,你們在這里鬧也沒有用!”李師爺深知這位胡員外有些背景和來歷,當即指著花船上的人強調道。 王越自然不是真要強行將張采等人帶上船,當即進行訓斥道:“汝等休得在此生事!張采,你帶兩個人在此等候,其他人都通通回居所老實呆著,不可生事!” “遵命!”張采雖然擔心王越的安危,但亦是遵從王越的意志拱手道。 王越正準備蒙混過關地邁步準備借機登船,但還是給李師爺伸手攔住了。 “胡員外,還請見諒,所有人員都需要檢驗存票才能登船!”李師爺之所以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正是因為他做事細致,從來沒有出現絲毫紕漏,而今一本正經地提出要求道。 這…… 張采等人還以為此次能夠蒙混過關,但聽到李師爺還是要檢查王越的存票,當即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雖然皇帝通過織造局撥給他們經費,但亦不可能給他們送來二萬兩,故而給他們有且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偽造一張二萬兩的存票。 只是不論他們偽造得多真,但假的終究還是假的,所以假存票很可能在這里便被這位李師爺一眼識破。 “請看!”王越想是突然想起一般,便伸手從袖中取出那支假存票道。 哎! 張采等人都關注著李師爺的一舉一動,原以為李師爺會看在他們這么熟悉的份上不會接過去查驗,但沒想要竟然拿王越伸手了。 李師爺在接過存票的時候,單是通過這手感便知道是出自江都錢莊,這種紙張的來歷頗為隱秘,而上面的印章和花紋都沒有問題。 “李師爺,你還要老子等多久,快點開船!”坐在花船的一個中年胖員外顯得十分耐煩,突然大聲地催促道。 此話一出,當即引起了同船人員的抗議,甚至有人放言要下船離開。 李師爺急忙將存票交還王越,先是對王越恭敬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而后對船上那個最先抱怨的中年胖員外道:“蘇員外,現在馬上就開船!” 王越接回存票,不由得暗暗地松了一口氣,終于是給自己過了這一關。 今天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榆錢樹的新葉在陽光顯得十分的嫩綠。 隨著王越登船,這艘花船緩緩駛向北城的水門,而后經由水門便出了揚州城。 揚州城的北邊是汴水河,在這里停著一艘高達三層的官船,早前乘坐花船過來的人員已經到了官船上。 王越跟最后一批鹽商登上官船,待他們一行人來到二樓的大廳處,這里竟然一共聚集了數十位來自各位的大鹽商。 原以為官船很快駛離,但這艘官船仍舊停留,似乎還要繼續等著人。 王越選擇一個角落坐下,靜靜地觀察這熱鬧的鹽商會,時不時望向那個門口。 此次他之所以以身犯險,便是要弄明白鹽引的來歷,而這幫人又如何確保鹽引能排在其他鹽引前面兌付,而他們又將如何分贓,前來參與的人員又有誰? 阿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