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71節
只是不管他們怎么掙扎,卻是不可能逃過被砍頭的命運,以他們為首的四個重要死囚一起被押上刑臺。 大理寺少卿宋澄是一個做事十分認真的人,來到刑臺四位死囚的面前,每個死囚都要仔細地瞧上一遍。 監斬官除了擁有監斬的職責外,另一項重要的工作是防止犯人被中途調皮,所以還要在這里重新驗明正身。 “哇哇……” 禮部右侍郎倪岳原本一直都保持著安靜,只是看到宋澄這張黑臉認真地盯著他的時候,仿佛看到厲鬼向他索命般,嚇得他當即邊尿邊哭起來了。 咦? 正坐在公案前監斬的杜銘聽到倪岳的哭聲,不由得疑惑地望向宋澄。 宋澄倒不是故意要嚇倪岳,而是倪岳被關的時候最長,而今已經是蓬頭垢面,所以他要撥開倪岳的頭發才能確定這位是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儲相禮部右侍郎倪岳。 經過查驗,此次并沒有出現調包事件,四位重要死囚都是本人無疑。 這里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卻是將整個刑場圍得水泄不通,而一些頗有身份的大人物在前面的酒樓可以將這里的行刑看得一清二楚。 由于處決的犯人身份不簡單,故而其實已經吸引過來不少大人物,而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學士徐溥親至。 立在地上旗桿的影子正在一點一點地收縮,直至跟旗桿融為一體。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慶云侯周壽嘴巴里的布團被拿開,只是此刻他已經沒有了一直以來的囂張,卻是十分驚慌地求饒道。 嗚嗚…… 倪岳原本一心只求名利,只是管不住自己這一張臭嘴,而今為著自己的狂妄付出了血一般的代價,亦是哭得肝腸寸斷。 戶部尚書李敏倒沒有哭,只是牙齒咬得緊緊的,手心已經害怕得直冒汗,很希望眼前的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現在才知道后悔,晚了!”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他們都是咎由自??!” “如今要被砍頭才知道悔改,分明是貓哭老鼠假慈悲!” …… 圍觀的數萬百姓看到刑臺上四位重要死囚的反應,卻是誰都沒有產生同情,而是紛紛進行指責道。 在看到影子和旗桿融為一體的時候,報時官高聲喊道:“午時三刻已到!” 此話一出,臺下的百姓瞬間鴉雀無聲,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刑臺。 身穿二品官服的刑部尚書杜銘從竹筒拿起一根火簽,便往前面的空地重重一丟道:“斬!”。 一名監斬官手持朱筆上前,在插在死囚背后犯由牌上的姓名打了一叉,然后拔下犯由牌丟在地上。 啪! 在犯由牌落在由木板搭建的刑臺之時,便是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音。 赤著胳膊的劊子手高舉鬼頭刀,對眼前的死囚慶云侯周壽大喊一聲道:“爺,請上路!” 在看到鬼頭刀重重揮下的時候,臺下正在觀刑的百姓已經有過半眼人睜上了眼睛。 雖然他們喜歡看熱鬧,但僅僅是湊熱鬧而已,而絕大多數的百姓都不愿意目睹這種血腥的場面。 特別帶著小孩過來的圍觀群眾,第一時間捂住小孩的眼睛。 當然,亦是有不少百姓喜歡彰顯他們的膽魄,正是吃著蠶豆露出一口黃牙,顯得興致勃勃地觀看行刑的過程。 噗! 一道鮮血高高地濺起,慶云侯周壽的腦袋已經滾落在地,大明現存身份最高的外戚慶云侯成了刀下亡魂。 噗! 就在慶云侯周壽的人頭被斬下來的時候,旁邊李敏的人頭跟著便滾落在地上,而李敏的眼睛顯得死不瞑目的模樣。 噗!噗! 倪岳和陳準的腦袋隨之被劊子手干凈利落地斬下來,只是他們兩人都閉著眼睛,似乎已經是認命了。 即便他們有再多的不甘,亦無法逃過這一場來自帝王的處決。 在原本的歷史中,他們確實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只是隨著一個靈魂從四百多年后穿越過來,亦或者僅是朱祐樘做了一個夢,而今一切都悄然發生了改變。 “真……斬??!” 正在不遠處酒樓上遠觀的徐溥看到周壽等人的人頭被斬下,看到慶遠侯確實沒能逃過這一劫,終于意識到時代變了。 在這一刻,他對昔日的太子記憶變得模糊起來,而一種新的觀念變得越來越清晰。 他們的皇帝并不是什么優柔寡斷的性子,而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帝君,一個完全沒有被他成功洗腦的非儒家帝王。 若是他跟朱祐樘再這么斗下去,他很可能同樣會被送上那個斷頭臺。 乾清宮,東暖閣。 正在處理奏疏的朱祐樘得知慶云侯周壽等人已經處斬的匯報,顯得神色如常地淡淡地道:“朕知道了!” 劉瑾看到朱祐樘平靜的反應,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發現是越來越無法捕抓到這位帝王的心思。 “陛下,這些都是南直隸方面剛剛送來的奏疏,最上面這一份是陸松呈上來的!”郭鏞抱著奏疏進來,同時著重地指明道。 劉瑾知道陸松是陛下派遣到王越身邊的錦衣百戶,這位錦衣百戶通常都不會上奏,除非遇到什么緊急的事情。 朱祐樘知道如果順利的話,王越現在大概已經到了揚州境內,卻是不明白陸松因何事上奏,便是將陸松的奏報打開,當即便驚訝地道:“官船遇襲?王越……落水失蹤?” 第一百零八章 外有神盾,內有書堂 “何尚宮,何尚官,這里不得進入!” 正是這時,外面傳來兩個太監焦急的聲音,似乎正在攔著某個要闖宮之人。 “奴婢去瞧瞧!”郭鏞和劉瑾都在場,劉瑾最先反應過來道。 朱祐樘的眉頭微微蹙起,便將手中的奏疏輕輕放下,抬頭便看到被攔在門口的女人正是清寧宮的何尚宮。 “陛下,微臣奉太皇太后懿旨而來,還望相見!”何尚宮似乎亦是被逼急的模樣,卻是發現懇求地道。 朱祐樘冷漠地望了一眼何尚宮,便對劉瑾等太監道:“讓她進來吧!” 在紫禁城中,除了太監和宮女外,還有著女官這一個特殊的群體。只是現在皇宮諸多事務都交由宦官打理,而今女官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 “微臣拜見陛下,微臣奉太皇太后懿旨過來傳話,故而剛剛失了禮節!”何尚官是一個身體高瘦的中年女子,顯得頗有禮數地跪下道。 朱祐樘看著無法回避,索性開門見山地道:“慶云侯的事情朕已經解釋清楚,若太皇太后實在無法消氣,朕過些時日會親自前去清寧宮賠罪!” 在慶云侯問斬的事情上,他不可避免地遭到來自太皇太后方面的阻力,但最終還是決定將周壽推上斷頭臺。 只是這個決定無疑徹底觸怒了周太皇太后,甚至可以說祖孫關系已經徹底決裂,周太皇太后一度鬧出上吊的戲碼。 朱祐樘自然知道周太皇太后這種手段實則是在逼他就范,畢竟在這個時代不孝的帽子很嚴重,但更是清楚這個時代冷處理才是明智之舉,故而依舊不打算前去清寧宮看老太婆的表演。 畢竟自己坐在這里還能推卸一點責任,真到那里被她以死相逼,那時很容易便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太皇太后說了,請陛下現在便過去,她想要跟您和解!”何尚宮抬臉望向朱祐樘,顯得一本正經地道。 這…… 郭鏞和劉瑾默默地交換一下眼色,隱隱感覺這分明是一場鴻門宴。 朱祐樘自然知道周太皇太后是要給自己找不自在,便拿起旁邊的一份密拆道:“這是錦衣衛剛剛送來的密報,你拿回去給太皇太后瞧一瞧吧!” 劉瑾急忙上前進行轉交,而何尚宮拿過密報忍不住看了一眼,臉色頓時驟然。 朱祐樘將她的反應看在眼里,便淡淡地表態道:“事情便到此而止!你回去轉告太皇太后:她做她的太皇太后,朕做朕的皇帝,咱們還是祖孫關系!” “微臣一定轉告,微臣告退!”何尚宮將奏疏默默地收起,然后便是告退道。 朱祐樘知道很多人會覺得最明智的做法是留住慶云侯,這樣可保后宮表面和睦,亦能讓自己的安全得到保障。 只是他現在已經掌控朝局,以前還能裝傻讓人誤以為自己是人畜無害的衣柜太子,但現在再裝軟弱就自尋死路了。 項羽不殺劉邦,那時真以為劉邦是小白兔,如果發現劉邦是曹cao,肯定是不等上桌將已經將人剁了。 朱祐樘現在在朝堂已經鋒芒畢露,那么在皇宮自然要一言而決。即便這皇宮危機重重,但自己終究才是這里的主人,亦是這個王朝的帝王。 其實現在將關系吵翻,這樣反而更能保全自己,而今天下人都知道自己親手斬殺了太皇太后的親弟,反倒會讓一些人投鼠忌器。 當然,現在婆孫關系已經破裂,最近這段時間還真不能輕意著涼犯了感冒。 每日侍候自己起居的小妖精長得挺俏,特別那雙眼睛有著少女罕見的嫵媚,似乎是可以讓她來暖床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而天氣越來越寒冷。 就在這個十一月里,大明王朝出現了一個值得紀念的事情。 自從土木堡之變后,京營的主導權慢慢落到了文官集團手里。 只是精打細算的文官集團從不認為cao練十幾萬京軍是劃算的買賣,若不是太祖制定下來的軍戶制,恐怕他們都已經將京軍裁撤了。 即便保留著十幾萬京軍的編制,但在很多工程上都能夠看到京軍的身影,像成化帝剛剛所修的茂陵便被兵部調去數萬人員充當勞工。 從這個事情亦是可以看得出,而今的大明不應該說是文強武弱,而是武將早已經沒有了立錐之地。 任何事物都是一個由盛而衰的過程。京軍被兵部和工部充當勞工則罷,而他們的口糧反而有減無增,從而造成京軍出逃的現象。 所幸,現在的京營還沒有給文官集團搞廢掉,這里還有著不少的熱血戰士。特別土木堡過去還不算太久,很多將士都想要一雪前恥,想要恢復明初時期鐵血明軍的英姿。 “每個月的月錢二兩銀,這不是做夢吧?” “你說得不夠清楚,若是能到全勤和甲等則再加一兩!” “這只是普通士兵的薪俸,小旗、總旗和百戶只會更高!” “這等好事怕是輪不到咱們,肯定都讓那些關系戶占去了!” “你放心好了,此次由掌軍大人親自挑選,要符合條件才能過去,而且聽說不受兵營另派了!” …… 在神盾營剛剛開始招募的時候,很多士兵直接被這個待遇給砸懵了,只是不少士兵的反應是好事輪不到自己。 現行大明的折色還沒有盛行,故而士兵的口糧領的還是米糧,而今京軍每月給糧只有區區的兩石,而這點糧還要遭到上面的層層克扣。 其實不僅是地方上貪墨嚴重,軍隊中同樣出現貪腐問題,特別那些武勛更是想方設法在軍隊中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