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4節
咕…… 站在旁邊的牛蒙蒙看著朱祐樘筷子上的羊rou水晶餃,肚子突然叫了一聲,然后顯得很不好意地低下了頭。 朱祐樘聽到這個動靜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注意到一排宮女只有牛蒙蒙害羞地盯著自己的腳尖,便意識到是怎么回事了。 覃從貴亦是聽到了動靜,卻是嚴厲地瞪了一眼牛蒙蒙。 朱祐樘知道這下面的宮女日子恐怕也不好過,便指著那盤羊rou水晶餃盤道:“牛蒙蒙,你對孤十分忠心,這盆羊rou水晶餃便賞給你了!” “???”牛蒙蒙猛地抬起頭,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顯得難以置信的模樣。 覃從貴卻是不太喜歡這個性格顯得大大咧咧的宮女,當即便提醒道:“你還不謝太子爺的恩賞?” “謝太子爺的賞賜!”牛蒙蒙一度懷疑自己聽錯,這時便急忙進行謝禮。 一盆羊rou水晶餃,對太子爺幾乎是每日能吃到的菜肴,但對她卻是許多沒有吃過的油腥,卻是她夢寐以求的食物之一。 牛蒙蒙在接過那盆羊rou水餃,當即便將一只羊rou水餃塞進嘴里,rou墩墩的臉蛋顯得更肥了。卻是突然發現覃從貴惡狠狠地瞪著自己,便急忙端著那盤羊rou水餃閃出了門外。 在場的宮女不由得面面相覷,這宮廷禮儀都是跟誰學的? 哐! 飯廳所發生的事情自然逃不過太子妃的眼線,得知朱祐樘竟然不滿伙食后,張玉嬌當即便將手中把玩的瓷瓶摔得粉碎。 “太子妃,那個牛蒙蒙著實可惡,我看她就是想勾引太子爺!”一個年長的宮女打著小報告,當即進行添油加醋。 只是話音剛落,旁邊的宮女小紫當即訓斥道:“休要亂說!有太子妃在,她那丁點姿色,怎么可能如此不自量力勾引太子爺!” “是,奴婢失言!”打小報告的年長宮女當即認錯。 張玉嬌對這名打小報告的宮女大手一揮,等這名宮女離開,便對身旁的宮女小紫賭氣地道:“你讓太子殿下今晚繼續呆在書房,老娘還不伺候他了,讓他今后哪涼快上哪呆著去!” “是!”小紫深知張玉嬌的強勢,當即便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只是這個事情又能怪得了誰?若是太子爺今天沒有問起庫銀的事情,且離那個叫牛蒙蒙的宮女遠一些,那么今晚他就能跟太子妃重歸于好了,結果可惜了…… 朱祐樘并不知曉自己錯過跟張玉嬌重歸于好的機會,當夜杵立在院中朝乾清宮的方向張望良久。 按說,此時應該將他這位太子召進乾清宮相伴了,但偏偏世人似乎將他這位太子遺忘了。 或許,在很多人看來,他這位太子是真的可有可無,亦或者傀儡皇帝現在還不需要登場。 第六章 太子入宮 次日天剛蒙蒙亮,乾清宮再度熱鬧起來。 以內閣首輔萬安為首的重要朝臣被傳召,隔著那一道厚厚的珠簾,他們對龍床上的朱見深行君臣之禮。 不論是真心還是假意,而今陛下駕崩在即,很多官員亦是流下了眼淚,甚至還要狠捏大腿哭得再傷心些。 司禮監掌印太監李榮面對這幫傷心欲絕般的大臣,便輕聲地傳達圣意:“陛下說了,以防天下動蕩、京城突生變故,請各位大臣移步東暖閣跟太后相商防務之事!” 帝國權力的交接無疑是重中之重,而今最重要的無疑是京師的布防了,朱見深確實是一個十分清明的君主。 “臣等領命!”萬安希望朱見深康愈的幻想破滅,顯得十分悲切地叩首。 此次被召進宮里的重臣是首輔萬安、次輔劉吉、禮部尚書周洪謨、兵部尚書余子俊、禮部左侍郎李孜省和翰林學士徐溥等,已經代表著文官集團的中堅力量。 萬安正要帶著在場的官員前往東暖閣,卻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地道:“太子?對,太子殿下!即刻傳召太子殿下前來伴駕!” “剛剛太后已經派人前去東宮了!萬閣老,請吧!”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東廠廠督陳準戲謔地望了一眼萬安,卻是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劉吉看到這個后知后覺的上司,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這位首輔還當真是已經老糊涂了。 年過七旬的萬安意識到自己確實冷落了太子,不由得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顯得垂頭喪氣地前往東暖閣。 此事一旦被有心人利用,那么必定會惹惱新君,屆時自己的位置恐怕是真的不保了。 圣意來到東宮,這座位于偏東南角的平靜東宮府邸亦是泛起了小小的波濤。 雖然都知道當今圣上正值壯年,但除明太祖和明太宗外,明仁宗朱高熾的壽命是48歲,明宣宗朱瞻基的壽命是37歲,明英宗朱祁鎮是37歲,明代宗朱祁鈺是29歲,而當今圣上今年已經是40歲。 若按這個規律,那么當今圣上已經算得上是“高齡”了。 這里的太監和宮女都算得上是從龍之人,在意識到太子爺很可能繼承大統后,終于明白誰才該是這個宅子的主人。 覃從貴是太子府主事太監覃吉的干兒子,得知宮里來人來,卻是第一時間跑到內宅向朱祐樘通稟這則消息。 朱祐樘的臉上顯得無憂無喜,便停下手中的毛筆,眼睛頓時變得堅定起來:終于來了! 自己的出現終究沒有產生蝴蝶效應,屬于自己的時代已然是如期而至。 卻不知是張玉嬌還在睡夢中,還是府里的太監和宮女已經醒悟誰才該是這個宅子的主人,看待朱祐樘的眼神毅然變得不同了。 朱祐樘在接到圣意后,當即便前往內廷。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此刻的京城彌漫著一種悲傷的氛圍。 雖然成化帝在文官集團的眼里已經不是一個好皇帝,但對絕大多數的普通百姓而言,成化帝給他們帶來了安定和人身保障。 除了邊關的穩定外,由于成化帝重用宦官打擊地方的貪官污吏和惡紳,從而讓他們百姓有冤可伸。 若不是時任兵部車駕司郎中的劉大夏仗自己后臺硬,一把火燒了鄭和下西洋的材料和文檔,致使成化帝修建寶船下西洋的計劃破產,不然而今大明都可以跟西洋進行貿易了。 正是如此,得知成化帝即將駕崩,京城的百姓都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朱祐樘跟隨傳旨太監來到奉天門廣場,從右邊的東角門進入。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寬敞的廣場正沐浴在朝陽中的奉天殿,頓時感受到了屬于這時代皇家莊嚴的肅殺之氣。 盡管前世參觀過故宮,但此刻站在這里卻是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受,特別這里顯得更加嶄新和濃郁的時代氣息。 朱祐樘跟著傳旨太監沿著宮道一路前行,很快穿過奉天殿、華蓋殿、謹身殿,而后來到了乾清門前。 盡管同在紫禁城,但這座皇城太大,外朝和內廷宛如兩個世界。 “太子爺,請跟隨奴婢進去吧!”梁芳親自來乾清門前迎接,對等候在這里的朱祐樘恭敬地說道。 朱祐樘知道眼前這位便是掌管宮廷財權的御馬監掌印太監,輕輕地點了點頭,便跟隨對方走進乾清門。 乾清門跟乾清宮有著一條筆直的甬道相連,甬道兩側設有漢白玉石雕欄桿,兩邊的露臺陳放銅龜、銅鶴各二,日晷、嘉量各一,寶鼎四個,東西兩側文石臺上置社稷江山金殿。 這里像是一個放大版的四合院,左邊算是東廂房,右邊算是西廂房,而甬道的那一頭正是黃琉璃瓦重檐廡殿頂的乾清宮殿。 由于乾清宮建在漢白玉石臺基之上,走到甬道盡頭的中央是一面丹陛,左右兩側是漢白玉臺階。 朱祐樘穿過長長的甬道,在踏上臺階后,便進入乾清宮的正門。前廳設寶座,寶座上方懸“敬天法祖”匾,是皇帝接見大臣的場所之一。 乾清宮面闊九間,進深五間,自臺面至正脊高二十余米,建筑占地面積約一千四百平方米。乾清宮作為后三宮(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中的第一座宮殿,其規模遠超常人的想象。 朱祐樘跟著梁芳繞過前廳,不久便來到后面一間寢室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只是此時珠簾直垂,壓根看不清龍床中人的容貌。 “長子樘敬問父皇陛下圣安!”朱祐樘面對著這位至高無上的皇帝,亦是規規矩矩地跪禮。 朱見深此時已經變得十分虛弱,卻是由梁芳傳話道:“圣躬安!太子殿下,陛下讓你進來答話!” 朱祐樘走進里間,終于看到了傳說中的成化帝。只是明明不到四十歲的年紀,但頭上已經染了許多的白發,五官已經顯得無比枯瘦。 朱見深已經多日沒有進食,此刻嘴唇龜裂,只是在看到自己的兒子出現,臉上勉強露出了一絲微笑。 盡管眼前的兒子不是自己理想的接班人,但終究是自己的兒子,以這種寬仁的性格想必能讓文官集團安心幫著共治朱家的江山。 朱見深握著朱祐樘的手,顯得言真意切地道:“朕疾不可為矣,今后諸事可跟皇太后相商,咱們朱家的江山便能交給你了!” 東暖閣,此時空氣彌漫著一股火藥味。 “太后,今勒令十二侯加強督軍即可,臨陣調將乃兵事大忌!” “非也!今京城人心浮沉,十二團營軍心動蕩,京城不安則天下亂!今更要調任可信之人,可保京師安穩!” “元輔大人,原十二團營提督汪直在軍中威望甚高,傳言他最近已潛回京師,謀逆之心不可不防也!” …… 由于周太后打算重新任命十二團營都指揮使,此舉當即遭到以內閣首輔萬安為首的官員反對,但這項決定卻得到次輔劉吉為首官員的鼎力支持。 雖然萬安和劉吉是正統十三年的同年好友,在內閣更是共事多年。只是兩位權臣如今是漸行漸遠,特別萬安投靠萬貴妃成為媚黨,而愛惜羽毛的劉吉已經慢慢成為清流的領袖。 現在眼看著成化帝就要崩天,雙方的矛盾自然而然地激化。 周太后借著汪直潛回京城的傳聞,當即一錘定音地道:“今陛下病重,防有jian人作妖,十二團營理當重新調配都指揮使!錢公公剛剛提交一份調遣名單,哀家認為沒有問題,若諸位臣工沒有異議,便由兵部提交陛下定奪吧!” 兵部尚書余子俊聽到周太后提及到自己掌管的兵部,于是明白自己為何被叫進皇宮,敢情這朝堂步步都是棋??! 在十二團營的具體cao練中,毅然是由各營的都指揮使完成?,F在十二團營提督錢義聽從周太后,若是周太后再掌控十二名都指揮使,那么便徹底cao控這支京軍了。 只是如此任命,歷來精明的陛下會同意這項調令嗎? “臣謹遵大后懿旨!”劉吉扭頭望了一眼萬安,當即便帶領自己的人表示支持。 第七章 帝崩 乾清宮里間寢室的爐壺升起裊裊的青煙,整個房間充斥著檀香味。 梁芳看到陛下和太子正在交談,便輕輕地退到珠簾外面,同時將閑雜人等全部打發離開。 跟那些已經開始尋思后路的太監不同,他如今只是單純地希望陛下能夠好好跟太子道別,最好不要帶著遺憾離開。 雖然這位皇帝不符合史書上的明君,但他卻是知道成化帝并不是糟糕的君主,而是一個有著主見的好人皇帝。 或許正是這一個原因,哪怕成化帝明知道重用他們這些閹人會遭到史書的唾棄,但他還是堅持重用創建西廠整頓官場貪腐問題。 只是世間都是如此這般不公: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這位好人皇帝壯志未酬身先死,而今將由這位單純的太子爺掌舵,大明王朝的前景恐怕不能樂觀了。 朱祐樘的情緒終究受到身體原主人的影響,對病床上的朱見深情真意切般地道:“孩兒望父皇康愈!” “父皇已經油盡燈枯,今后朱家的江山便靠你了!只是你心志不堅,性情過于純真,天下何以致治?朱家江山何以永昌?”朱見深顯得欣慰地望著自己的兒子,卻是忍不住擔憂。 在現在這個時代,哪怕是貴為一國之君,但想要做一番大事業著實是太難了。 即便自己想要徹底掌握朝局,結果還是被迫向文官集團妥協。不僅無法效仿成宗下西洋,而且還被迫將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汪直貶到南京,自己更是落得一個心灰意冷的下場。 自己這個兒子如此的單純,壓根不懂人心險惡,甚至相信文官虛構垂拱而治的那一套,必定會被那幫文臣玩得團團轉。 朱祐樘看到朱見深眼睛中的那份遺憾,當即便是認真地表態道:“父皇,孩兒不會讓你失望,一定會掌控這個朝堂,為朱家王朝開創一個嶄新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