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防窺簾邊緣鍍了層金線，陳越的腕表擱在床頭柜上，秒針游走聲與空調送風聲形成奇妙的和弦。他鼻尖蹭著李旻頸后的碎發，手指沿著她脊骨凹陷處畫著無窮符號。

    “阿越?！崩顣F屈肘頂了頂身后溫熱的胸膛，“九點了，一日之計在于晨?！?/br>
    身后的青年收攏手臂將人嵌得更緊，鼻尖埋進她后頸發絲里，“不差這一天?！背科鸬纳ひ艄凹埌愕念w粒感，“老師想再來一次嗎？”

    李旻翻身時膝蓋蹭過他小腹，將威脅裹在晨起的鼻音里“你的利息已經收完了，再鬧今晚資產全部清零?！?/br>
    陳越支著床墊低笑，他系睡袍腰帶時故意打了個死結，被李旻輕拍手背才老實鉆進廚房。

    琺瑯鍋騰起的熱氣模糊了玻璃移門。李旻靠在餐椅里修改課程表，平板屏幕上浮著各色待辦事項。蟹rou粥的鮮香漫過餐桌時，她正把“壓力測試”挪到暑假前最后一周。

    “看著喝，當心燙?！惫谴赏氲卓纳媳瓑|的輕響驚醒了沉思者。陳越俯身從椅背俯身環抱她，聞到發間殘留的雪松沐浴露氣息。

    李旻后仰靠進他懷里，發梢掃過椅背的雕花，“競賽班叁十七個孩子，有十六個上周焦慮量表超過警戒值?！?/br>
    “當年老徐直接搬了行軍床到實驗室，可沒人管這些?！标愒揭ㄆ鸢肷字啻瞪釟?，“暑假集訓不是傳統嗎？”

    瓷勺磕在碗沿發出清越聲響。李旻握住他環在肩頭的手，“傳統不該是壓垮孩子的借口?！逼桨迤聊涣疗鹉澄粚W生凌晨叁點的郵件截圖，“你看這個孩子寫的，夢見元素周期表在追殺他?！?/br>
    陳越的下頜蹭過她頭頂發旋，忽然想起昨夜李旻在沙發上蜷縮的姿勢。他伸手點開壓力評估系統，折線圖上竄的紅色曲線像某種求救信號。

    “您這是要革新整個競賽體系？”他含住她耳尖輕笑，“順便拯救迷途的羔羊？”

    李旻側頭避開他作亂的唇：“至少給他們透氣的窗口。昨晚收到叁個孩子家長的消息，說孩子失眠掉頭發?！?/br>
    陳越用瓷勺攪動粥面，看米粒裹著碎蟹rou沉?。骸皩嶒炛袑W真該給您發雙倍工資?！彼羝鹈忌?，“競賽教練還兼職心理輔導員的活?！?/br>
    “我爭取今年跟完督導，變成專業的，而不只是兼職?！彼鋈幌蚝笱隹?，椅背雕花硌在陳越胸口，“當年你...”

    陳越的唇精準截斷余音。這個吻帶著蟹rou粥的鮮甜，舌尖掃過她上顎時嘗到未散的薄荷香。

    “都是過去的事了?！彼砷_時下唇蹭過她的耳垂，“不如先填飽肚子，再想想怎么拯救被元素周期表追殺的小朋友？”

    他膝蓋自然貼住李旻的椅沿坐在她旁側，木質椅腿在地磚上拖出半寸刮痕。蟹rou粥表面結起薄如蟬翼的米油，他用匙背輕輕破開，舀起半勺懸在兩人中間的晨光里。

    “試試咸淡?！彼滞笪A，銀匙邊緣抵住她下唇。

    李旻就著他手勢抿去半匙，舌尖卷走粘在匙沿的米粒，“姜絲切太細了?！?/br>
    他抽回瓷勺含住剩下的半勺，“昨天剛學的，叫薄如飛云刃?！辈徒砑埐吝^她唇角時染上星點蟹黃，被他迭成規整的叁角塞進玻璃杯墊下。

    瓷勺偶爾磕碰碗壁的清響填滿沉默，興許是盛得多了些，李旻喝下大半碗后，陳越垂眼數著她攪動粥面的次數，在第七圈時突然伸手按住她腕骨，“再轉下去要起漩渦了?！蹦粗疙槃菽ǖ魹R在她虎口的粥漬，“說說您的計劃？”

    瓷勺輕叩碗沿的余韻里，李旻的指尖在平板屏幕上劃出叁道弧線。

    “集訓課表可以拆成模塊?！彼{出五色標記的思維導圖，“前兩周集中講授機理分析，剩下的專題全改成文獻包，讓他們回家后自行選擇——像中藥房配藥，缺什么補什么?！?/br>
    第二道弧線懸停在沙盤示意圖上：“校心理咨詢室的沙具積灰兩年了，上周督導協助我重新做了分類標簽。孩子們擺弄分子模型時總帶著解題慣性，換成童話城堡就不一樣了?！?/br>
    最后一道弧線蜿蜒成等高線地圖：“在集訓開始前，我打算帶他們去一次佘山?！彼糯竽硹l林蔭道的街景，樹影間漏下的光斑正在陳越的湯匙上跳躍，“計劃分五組出發，禁用任何化學類比——看見年輪只說年齡，聞到桂花不許提揮發油?！?/br>
    廚房定時器突然蜂鳴，陳越端回煨著的茉莉雪梨茶，杯壁凝著的水珠墜在李旻正在標注的減壓方案上，氤氳開“五分鐘冥想”后的括號批注——（嚴禁數電子層當催眠）。

    “下月教師論壇的茶歇...”李旻突然仰頭，后腦勺撞上他睡衣前襟，“你笑什么？”

    陳越的食指點了點她鼻尖，“想起上周某人通宵讀《認知行為療法》，把咖啡倒進多rou盆栽?！彼槌鰤涸谒庀碌钠桨?，“五套方案夠平行實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