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臉倒是漂亮,卻有一雙野物似的眼,遠遠地打量著人,眼神讓他極為不適。 仿佛一個半大的狼崽子,然而認下的主子并不是他,旁人一個唿哨,就能沖上來將他咬得血rou模糊。 有季辭在家里,他再不敢對程敏華大小聲。 后來終于讓他尋了個由頭,將這小子趕回了老家。 那是盛夏,雷雨連綿,明紫色的閃電于云層之間起伏,上萬伏的高壓刷過隱秘的峰巒,正是萬物勃發的時節。 同樣生機勃發的,還有少年人蓬勃發育的身體。 季辭以為沒有人在家。 他枕著一件潔白的校服上衣,似有若無的馨香如同夏蟬薄如蟬翼的蛻,將他輕輕細細地包裹,完全無法掙脫。 手臂上的青筋隨著激烈的動作時而飽脹凸起,英俊的臉卻慢慢漲紅,仿佛沉醉于某種折磨,是矛盾掙扎的神色。 又一道閃電劈下,他用力收攏手掌,將臉埋入那件校服,身體如弓緊繃,難以自抑地發出低吟。 剛剛度過變聲期的少年,聲音已經轉為深沉醇厚,與沉沉雷音混在一處,本不會被人聽到。 偏偏有人路過了他的門口。 季辭睜大微微失神的眼,如同被雷電當胸劈中。 他的動作很快。 迅速翻身而起,清理痕跡,試圖以被單遮擋一切,然而留在枕上那件被揉皺的校服上衣,已經被大步闖入的林建文一把拎起。 罪證確鑿。 這個寄人籬下的鄉下小子,不知從何時起對恩師未成年的女兒產生了齷齪念頭。白日里與小姑娘兄妹相稱,一旦入了夜,他那骯臟心思便再壓抑不住。 可惜那年季辭也未滿十八,否則林建文還能給他罪加一等。 好在少年人臉皮薄,被隨意辱罵了幾句,已羞得面色紫漲。 第二天季辭便收拾東西回了老家。 林建文以為,他是害怕自己將這件事告訴程敏華,畢竟季辭視她亦師亦母,非常在意程敏華對他的觀感態度。 這當然也是一個原因,但最關鍵的,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的原因是——那天晚飯后,林音給季辭悄悄塞了一封情書。 少女情懷純白如詩,顯得他的所做作為愈發齷齪難言。 季辭躺在月光中,閉著眼都能復述信中字字句句,月光使人瘋狂,他想他真的不能再留在林音的身邊。 她也喜歡他,這是圣徒都無法抗拒的誘惑。 只能以漫長時光和千山萬水,將這誘惑強行隔斷。 “你小子,還挺長情的?!绷纸ㄎ膶⒆握{整到舒適角度,對季辭的稱呼已經變成了“你小子”。 若不是韌帶彈性不支持,他能把腳翹上駕駛臺去。 “林叔,”季辭客客氣氣,“這些年在哪里發財?” “我一個老頭子發什么財,哪有季總混得開?!?/br> “聽知知說,你們全家都移民了?怎么不帶上她?!?/br> “移什么民啊,野路子過海,搞不好是斷頭路,才沒舍得帶上她。那幾年過得可苦,東南亞各國跑著,賣佛牌,養小鬼,好容易攢到錢回來?!?/br> “那她倒是幸好沒去?!?/br> 雨嘩嘩地下,季辭沒開車載音樂,白噪音大得聊天都聽不大清。 天光也黯得快,仿佛一眨眼就黑天了,既看不清路,也看不清趕路人的神色,只能聽到他溫和的聲音,帶著催眠似的韻調,季辭只要愿意,絕對是最好的陪聊者。 “林叔,我其實,經常會想起當年?!?/br> “想什么……哦哈哈哈,現在得償所愿,爽了吧?” 老不正經,一開口就直奔下三路去,季辭捏緊方向盤,聲音仍是平穩無波。 “想起音音有一次,曾經遭遇過火災,您還記得嗎?” 雨刷器咯吱作響,在擋風玻璃上快速往返,試圖讓視線變得清晰真切。但這一場雨實在太大,無論怎么擦都是徒勞無功。 季辭的提問,也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林建文突然改換了坐姿,不再那么輕松恣意,他瞇眼盯著窗外,專心研究了會兒路牌。 “???你說什么?什么火災?”他半天才反應過來。 “程教授實驗室的火災。很奇怪啊,那天晚上也下著雨,也有這么大,空氣很濕,怎么可能起火?” “啊,是啊,怎么可能呢……” “您說,會不會是有人縱火?” “不會吧!那天下雨了嗎?” “哦,也許是我記錯日子了。還是林叔的記性好?!?/br> “哦哈哈哈,我那天跟人去簋街吃小龍蝦,坐在戶外院子里,被蚊子咬了一腿的包,記得可清楚呢?!?/br> “原來如此?!?/br> 季辭噙著一絲笑,忽然輕輕踩下剎車:“到了?!?/br> 林建文疑惑地抬頭,車外一片風卷浪的黑,連綿地拍打著車窗,像暴風雨中夜晚的海,雨實在太大,將目力所及的全部燈火都撲滅,能見度幾乎只有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