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兩個人沉默相對,總歸有些尷尬,程音閉目斜倚,假意犯起了瞌睡。 實則心中煩悶,根本睡不著一點。 按說,季辭把話說開,他們也算盡釋前嫌,可以適當地敘一下舊——至少她應當關心一下,他當年出了什么事,怎會昏迷了數月之久。 想是很嚴重的事故,他眼角那道疤痕,恐怕也是因此而來…… 然而她實在沒什么談興。 程音并不遲鈍,自然能覺出最近這段時間,季辭對她格外抱有親近之意,甚至時有越線之舉。 他是出于什么意圖,她一時分辨不清,卻能覺察到自己一向堅固的保護殼,變得有些脆弱易碎。 這種不安定感,讓她想要退卻。 或許當年他們之間是存在一些誤會……但他申請出國是真,隱瞞出身是真,現下還有一個談婚論嫁的帥氣女友,更別提他們的身份地位相距甚遠。 在他的人生中,并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他隨手給她的好意,她也不敢伸手去接,因為害怕自己會再次變得貪心。 她花了小半輩子,才學會了在面對他的時候,做到心如止水不貪心。 絕不能前功盡棄。 車走走停停,直到深夜才重新回了城。鹿雪今晚仍在學校寄宿,程音并不急著回家,便請季辭無需下車,她自行回家即可。 季辭不置一詞,下車關了車門,輕敲兩下玻璃示意司機先走,轉身對程音道:“路上很黑?!?/br> “我有手電?!?/br> “我不放心?!?/br> 他垂眸對她說話,目光專注,程音呼吸停滯片刻,轉身進了胡同。 她的步子有些快,手電也拿不太穩,光圈在暗夜上下蹦跶,如同她的心跳。 季辭比她腿長許多,輕易跟了上去。 老城區入夜后悄寂,家家戶戶早早熄了燈,路邊的雪尚未化盡,踩起來咯吱作響。 “我第一次見到你,也是雪天?!弊咧咧?,季辭忽然道。 閃現回憶殺,程音不知如何回答,遲疑著“嗯”了一聲。 “比現在冷,我快凍死了,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你在雪地里,像一個玩具娃娃,漂亮得不像真人?!?/br> 好新鮮,季辭夸她漂亮,還是平生第一次聽到。 “哪能想到,竟是個狗脾氣?!?/br> ……說誰是狗? 程音有些震驚,轉頭看季辭,發現他笑意淡淡,目光幾乎是溫柔的,似天羅地網將她包圍。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大雜院門口,她要逃回家也有機會,可她就是邁不動道。 只能定定站著,任憑他揉了揉她的頭發:“這些年我一直擔心,怕你過得不好?!?/br> 他的目光輕輕越過程音,看向幽暗雜亂的院落:“這里生活不便,要不要去三哥那兒???” 第40章 塔羅 細密的戰栗沿著發頂往下, 擴散至整個身體,程音的耳廓幾乎在一瞬間燒紅。 過去這個月,她和季辭莫名其妙有了很多親密接觸, 親吻有之, 擁抱有之,卻沒有任何時刻, 讓她如此神魂震顫。 他沒有意識不清,他知道她是誰,也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不是,季辭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程音這廂還在血噴心,季辭已經兀自牽起她的手,帶她進了院子, 慢悠悠與她講道理: “照明不好,沒有暖氣,鄰居魚龍混雜,又沒有上下水,你一個人帶著小朋友住在這里, 不大合適?!?/br> ……難道跟您同居就合適了? 程音張口結舌,被季辭牽著手領到了自家門前,全程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又不是當年,兩小無猜嫌, 說住一起就住一起,如今她早已成年,更何況…… 程音認真在想, 她要如何回應這個提議, 奈何腦子如豆花,被他的不按牌理出牌搗得稀碎。 她正遲疑, 忽然背后傳來人聲,是對門的劉嬸,一邊從自家廳堂往外走,一邊問外面是誰,是不是程小姐回來了。 程音猛然抽回了手。 劉嬸那滿嘴跑火車的氣概,敢叫她再見一次季辭,必然能親口當他面說出“鹿雪像爹”這種鬼話。 她立刻掏鑰匙開門,推著季辭進屋,再將門迅速合上,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等劉嬸出來,便只見程音獨自站在門口,仿佛剛從外面回來。 “嬸兒還沒睡呢?”程音握著鑰匙回過頭,面不改色,端莊微笑。 “等你呢,”劉嬸打了個哈欠,“明兒晚上你得空不?” “什么事?” “上回你不是說,讓從咱村給你找個對象么,有信兒了?!?/br> 嬸兒這大嗓門恨不得昭告天下,程音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后緊閉的門。 “進屋去說?!彼鹜胰?。 劉嬸喜滋滋拍了拍她的手:“可巧,尋了個頂合適的,明兒你們先見一面?!?/br> 程音確實讓劉嬸幫她介紹對象來著,卻不是真的結婚對象,是假結婚再離婚,好讓鹿雪能上戶口的那種合作對象。 入學在即,這戶口是不上不行了,程音各處碰釘子,回話都說單親未婚不好弄,最好還得找到娃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