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一場混戰。 不知什么病,也不知什么藥,反正是藥到病除了。 梁冰又往前開了一截,終于尋到一個匝道出口,將車開出來停在了路邊。 看他們的意思,這是一場舊疾復發,誰也不打算立刻去醫院。 程音很好奇,也有點擔心,但并不打算開口詢問。生病這種事,十分私人,她不好隨便探尋。 當年她的問題,就出在過于沒有邊界感。 別人愿意告訴你,自然會知道,不愿意,問了也白問。 果然,梁冰開始粉飾太平,讓她別往心里去,季總剛才只是突發偏頭痛,沒什么大事。最好也別說出去,免得讓傅董知道了擔心。 他說的傅董應該是傅晶,季辭的小姨,聽說對季辭很好,比親兒子還在意。 程音當然點頭稱是——看來,這里面還夾雜著利益斗爭,也許西宮還真打算奪了江山。 若是“表少爺有疾”,當接班人八成沒戲。 她可不想趟這一灘宮斗的渾水。 梁冰和程音在這廂小聲耳語,那廂,季辭的鼻息總算慢慢平復。 梁冰低聲請示老板,頭疼是否好些,現在能不能開燈。 季辭瞥了一眼程音:“先別?!?/br> 車停在樹下,雖然一旁有路燈,被盛夏的枝葉一擋,光線所剩無幾。以程音的夜視能力,完全不知周圍發生了什么。 她只感覺到梁冰突然愣住,隨后轉過頭去:“音姐,你衣服濕了,要不先披一下我的外套?” 他話音還未落,她的身上已經蓋了件西裝,剃須泡沫的木質香混著淡淡消毒水味。 梁冰默默縮回手,他老板的眼神,讓他乖覺地吞下了那句“阿瑪尼怕水還是穿我的吧”。 阿瑪尼怕水,他怕死。 這場眉眼官司程音沒看見,她終于想起,今天她穿了件白襯衣。 剛才那瓶礦泉水,有一半倒在了她的身上。 不過,季辭的西裝她可不敢穿,目測至少五位數起,干洗費都比一般的衣服貴。 她將手伸到前座,抓住梁冰勾在椅背上的夾克,迅速換了一身,將西裝還給了季辭。 “您也披著點,穿濕衣服容易著涼?!背桃敉滋靥嵝?,像一個真正稱職的行政專員。 梁冰則默默啟動汽車,不敢再往后排多看一眼。 車輛重新行駛在路上。 季辭維持著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穿好外套,摁亮了車頂燈。 突來的光線讓程音瞇了瞇眼,這人剛剛經歷了一場急癥,此時看來卻全無端倪。他從公文包中取出一個pad,打開oa開始移動辦公。 也不能說全無端倪……這衣裳半透頭發盡濕的樣子……程音念了句佛,將臉轉向了窗外。 男菩薩,求您今晚千萬別再入夢了。 程音兀自念她的清心咒,突然季辭出聲詢問:“你的眼睛,現在還是不大好?”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季辭,又看了一眼梁冰,確定了他在同她說話。 這一問十分隨意,他的樣子也很隨意,頭都沒有抬,電容筆繼續在pad上點點劃劃,仿佛剛才問得是半年度銷售業績。 半晌,沒有等到回應,季辭才抬起了眼。 程音不記得他有近視,但他看文件的時候,確實戴上了一副眼鏡,略微遮擋了他犀冷深邃的眼睛,讓他看起來顯得有些雅痞。 “還行?!卑肷?,她鎮定地回答。 他認出她了! 她的心里,回蕩著一個驚恐萬分的聲音。 車前排,梁冰實在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后視鏡。 他勤勉的老板還是一如既往的勤勉,而那位氣質沉靜的新人jiejie,轉向窗外的側臉依然沉靜。 只是隔在他們中間的沉默,未免有些過于刻意。 導航顯示前方出現擁堵路段,預計通行時間多出半個小時,詢問是否選擇優化路線。 梁冰又看了一眼后視鏡,默默點選:否。 注定今夜將是他的加班之夜。 第10章 三哥 車輛抵達胡同口,梁冰合情合理地表演了一個當場消失——導航顯示此處為禁停路段,路邊沒有空閑車位,他必須開著車在附近繞圈。 “季總,您送一下音姐,行不?這胡同看著還挺黑?!泵貢医o老板派活,梁冰這膽還挺肥。 程音想過去捂他的嘴。 皇城根下,十里長街,幾百米開外就有持槍警衛……沒路燈怕什么? 再不濟,她包里還有能去戶外越野的強光手電,就算路遇歹徒,也能讓對方當場失明。 真不用勞動他們季總。 主要是她根本沒有想好,要以哪種面目與他單獨相處。 他竟然認出她了! 程音心里雖已慌得披頭散發,憑著精湛的演技,還是勉強維持住了鎮定。 但這種鎮定的表象,在季辭率先下車、還替她扶住敞開的車門時,立刻蕩然無存。 她手腳并用爬下車:“季總,我家就在胡同口,走兩步就到了,您請留步?!?/br> 惶恐又客氣。 季辭垂眸看她,略一皺眉,徑自轉身走了。 路線準確,正是往她家的方向。 程音能怎么辦,只好亦步亦趨,跟在了他的身后。 這條街她走得很熟,此時卻變得有些陌生,街燈縹緲,仿佛夢里才有的鏡頭。